戌时三刻,皇城。
夜色如墨,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巍峨的殿宇投射成幢幢黑影。林惊澜乘青呢小轿入宫,韩灵儿随行,另有八名王府亲卫持刀扈从——这是太后特许的规格,既显倚重,也暗含监视之意。
轿至乾清宫前,掌印太监王承恩早已候着,面色凝重:“王爷,陛下高烧不退,呓语不止。太后在暖阁守着,魏国公……也在。”
林惊澜神色不变:“带路。”
暖阁内药气弥漫,龙榻上,年仅十二岁的皇帝朱常洛面色潮红,额覆汗巾,口中不断呢喃:“黑龙……咬我……疼……”声音稚嫩却凄厉。太后张氏坐于榻边,一袭深青常服,未戴凤冠,眉眼间尽是疲惫与忧虑。魏国公徐弘基站在下首,着国公朝服,身形微胖,面白无须,此刻垂首肃立,看不出表情。
“臣林惊澜,参见太后,参见陛下。”林惊澜依礼参拜,动作因伤势略显迟缓。
太后抬眸,眼中血丝可见:“摄政王不必多礼。陛下这病来得蹊跷,太医署束手无策。哀家听闻摄政王身边韩夫人医术通神,故特请前来。若有冒犯……”
“太后言重。”林惊澜示意韩灵儿上前诊脉,“陛下乃国之根本,臣自当竭尽全力。”
韩灵儿轻手轻脚走近龙榻,先观面色,再探脉息,又翻开眼睑细看。半晌,她退后两步,低声道:“太后,王爷,陛下脉象浮滑而数,舌尖绛红,苔黄燥。看似外感发热,但……”她犹豫一瞬,“但陛下印堂隐有青黑之气,瞳仁深处似有细微红丝,此非寻常病邪,倒像是……邪祟侵体。”
暖阁内陡然一静。
“邪祟?”太后声音发紧,“皇宫大内,天子居所,何来邪祟?”
魏国公忽然开口:“韩夫人此言,可有依据?陛下乃真龙天子,百邪不侵,岂会被邪祟所扰?莫不是……误诊?”这话看似质疑韩灵儿,矛头却隐隐指向林惊澜——若皇帝中邪,而摄政王身边人一眼看出,岂不显得摄政王对此道颇为熟悉?
林惊澜淡淡道:“韩灵儿师从太医世家,又得西域异人传授,见识广博。她既言邪祟,必有所察。国公若不信,可再召太医署会诊。”
太后摆手:“罢了。韩夫人,既如此,可有解法?”
韩灵儿从药箱中取出银针、艾绒,并一个小巧的香炉:“妾身先为陛下施‘安神针’,再以艾灸温阳驱寒,辅以清心香宁神。但此法只能暂缓症状,若要根除,需找到邪祟源头。”她点燃香炉,淡雅的檀香中混着一丝药草清气,皇帝呓语声渐弱。
太后神色稍松,看向林惊澜:“摄政王,哀家听闻你月前在长白山镇封妖龙,对此类邪祟之事,应有见识。依你看,陛下这病……源头可能在何处?”
林惊澜沉吟:“臣不敢妄断。但邪祟侵体,往往与地气异动、阴秽聚集有关。皇宫虽为至阳之地,然若外界地脉有变,或宫中某处阴气积聚,亦可能波及陛下。”他顿了顿,“太后可曾命钦天监测算近期天象地气?”
太后看向王承恩。老太监忙道:“回太后、王爷,钦天监监正今日午后已呈报:昨夜紫微星黯淡,北斗第七星‘摇光’有异芒,主‘地气震荡,阴秽萌发’。监正言,需在宫中四角埋设‘镇煞石’,并斋戒七日祈福。”
“那便照办。”太后揉了揉眉心,“摄政王,今夜守夜,有劳你了。哀家年迈体衰,不便久守,便先回慈宁宫。魏国公,你既有事禀奏,便在此与摄政王商议吧。”说罢,起身离去,仪仗簇拥着消失在夜色中。
暖阁内只剩下林惊澜、魏国公、韩灵儿,以及榻上昏睡的皇帝。
炭火噼啪,气氛微妙。
魏国公徐弘基缓缓踱步,停在窗前,背对林惊澜:“王爷,明人不说暗话。陛下此病,当真只是邪祟?”
“国公何意?”
“王爷月前在辽东,以重伤之躯镇封寒龙,威震天下。然,寒龙既封,辽东地脉本当平稳,何以京城反而异象频生?”徐弘基转身,目光锐利,“更巧的是,王爷刚回京,陛下便噩梦缠身,太医束手,唯独王爷身边人能诊出‘邪祟’——这般巧合,难免令人多想。”
这是赤裸裸的指控,暗示林惊澜“自导自演”,借邪祟之事掌控皇帝。
韩灵儿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反驳,林惊澜抬手制止。
“国公思虑缜密。”林惊澜神色平静,“不过,若依国公所言,本王既能操纵邪祟侵害陛下,又何必亲自入宫守夜,徒惹嫌疑?直接让陛下‘病重不治’,岂不更利?”
徐弘基一滞。
林惊澜继续道:“至于地脉异动,国公可知‘八荒镇守’之说?中原有八处地脉节点,镇压天地戾气。若某一节点松动,则戾气外泄,轻则令人噩梦癫狂,重则引发天灾。陛下症状,与古籍记载的‘幽冥秽气侵体’极为相似。而据本王所知,京城西南房山,便有一处节点。”
他盯着徐弘基:“国公掌管京营多年,对京师地理应了如指掌。房山一带,近月可有异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