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那场深夜的父子盟约,如同一个无声的咒印,封存于朱宸瑄与皇帝心中,并未立刻对外宣示。朱宸瑄在京城只停留了两日,陪伴病榻前的父亲说了些边关趣闻,仔细聆听了更多关于朝局、关于用人的经验之谈后,便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如同他来时一般,快马返回了蓟州。
然而,一场足以震动天下、为这场传奇父子关系盖棺定论的风暴,正在帝国的权力中心悄然酝酿。
朱宸瑄返回蓟州不过旬月,一道规格极高、由内阁拟票、司礼监批红、明发天下的诏书,便在庄严肃穆的常朝之上,由鸿胪寺官员朗声宣读而出。其内容,瞬间让原本还有些许低语的奉天殿,变得落针可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闻褒有德,赏至材,乃人主之通义,国家之常典。咨尔蓟辽总督、太子太保朱宸瑄,器识宏远,文武兼资。初镇北疆,即肃奸佞于萧墙;再临危局,复殄狂酋于浑水。勋劳着于社稷,威名震于殊俗。可谓国之柱石,朕之干城。”
“昔周封召公于燕,汉拜窦宪于塞,皆以非常之功,待非常之人。今尔之功,迈古超今,岂容泯于常典?朕承天命,抚驭华夷,畴咨舆议,秉至公而断。”
“兹特晋封尔为镇北王,锡以金册金宝,世镇蓟辽,永屏王室。予册予宝,宜敬宜承。呜呼!秉德履忠,永肩乃心;砺山带河,克壮尔猷。钦哉!”
镇北王!世镇蓟辽!
这八个字,如同八道惊雷,接连炸响在奉天殿每一个官员的耳畔!
亲王!非是死后追封的郡王,而是活着受封的、拥有实打实封地和极大自主权的 亲王!“世镇”二字,更是明确赋予了其家族对蓟辽之地世袭罔替的统治权,这在明朝体制内,几乎是前所未有之殊荣!虽非裂土称帝,但其权柄、地位,已远超寻常藩王,近乎于唐之节度,汉之诸侯!
短暂的死寂之后,朝堂之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波澜!惊愕、难以置信、羡慕、嫉妒、忧虑……种种情绪交织在每一张脸上。
一些原本暗中推动朱宸瑄“认祖归宗”的官员,此刻也哑口无言。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有机会争夺储位的皇子,而不是一个被正式册封、地位超然、几乎独立于朝堂体系之外的 亲王!这彻底断绝了朱宸瑄入主中枢的可能,也让他们所有的政治投机化为泡影。
而那些一直忌惮、攻讦朱宸瑄的势力,更是如丧考妣。镇北王!手握重兵,名正言顺地统治着帝国最精锐的边军和最重要的北大门,从此以后,谁还敢轻易弹劾?谁还能动摇其分毫?皇帝的这道旨意,不仅是为朱宸瑄加冕,更是为他筑起了一道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护身金符!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那深邃的目光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的群臣,已然说明了一切。这是他作为帝王,作为父亲,在生命尾声,能够给出的最完美答案——以煌煌圣旨,以裂土封王之典,将朱宸瑄牢牢钉在“国之藩屏”的位置上,酬其大功,堵天下悠悠之口,绝非分之想,完美落实了沈清漪“长为纯臣”的初衷,也兑现了那夜养心殿中,他对儿子的承诺。
当宣旨的钦差,带着浩荡的仪仗、象征亲王身份的金册金宝,抵达蓟州城时,整个北疆都为之沸腾了!
蓟州军民,无论汉胡,皆涌上街头,欢呼雀跃。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位年轻统帅是如何内肃奸佞、外破强敌,如何带来军纪严明与边境安宁。在他们心中,朱宸瑄受封镇北王,乃是实至名归,是天恩浩荡!
总督行辕(即将改为镇北王府)前,朱宸瑄率领蓟辽文武官员,跪接圣旨。
当听到“晋封尔为镇北王,世镇蓟辽”时,纵然早有心理准备,朱宸瑄的心中依旧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的湿热,深深叩首,声音沉稳而有力地响彻云霄:
“臣朱宸瑄,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隆恩,天高地厚!臣必恪尽职守,永镇北疆,护卫社稷,虽肝脑涂地,绝不辜负陛下信重!愿我大明,江山永固!”
他接过那沉甸甸的金册金宝,站起身,面向南方京城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揖。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隐藏身份、在各方势力夹缝中求存的年轻总督,而是名正言顺、代天子守御国门的 镇北王!
原有的总督行辕立刻开始按照亲王府规制进行扩建和修缮,牌匾更换,仪仗更新。蓟辽之地的军政大权,以最正式、最无可争议的方式,集中于镇北王府。
消息传到后院,沈清漪正坐在窗前,安静地缝制着一件冬衣。当侍女激动地跑来禀报王爷受封的消息时,她的手微微一顿,针尖轻轻刺入了指尖,渗出一粒殷红的血珠。
她缓缓放下针线,走到窗边,望向庭院中那株在秋风中依旧挺立的青松,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深入眼底的笑意。那笑容里,有欣慰,有释然,更有一种穿越了十余年光阴、终于得见云开月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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