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廊下的朱红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无力感,一种纵有千军万马、滔天权柄也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宁安堂的林嬷嬷快步走来,对着朱宸瑄福了一礼,沉稳地道:“王爷,太妃有言:”女子生产,如渡劫关,心志愈坚,生机愈盛。‘请王爷稳住心神,莫要让王妃感知不安。太妃已命人将府中那支三百年的老山参取去煎汤,为王妃吊气。“
母亲的话如同定海神针,让朱宸瑄狂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他不能乱,他是她的支柱。
浓参汤很快被送入产房。或许是参汤起了作用,或许是沈清漪的话带来了无形的力量,又或许是苏雪凝内心深处那股为母则刚的韧性彻底爆发,在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之后,只听稳婆一声惊喜的高呼:“看到头了!王妃,再使最后一次力!快!”
苏雪凝凝聚起全身最后的气力,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随即,一声嘹亮而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如同破开乌云的金色阳光,骤然响彻产房,穿透门窗,传到了院落之中!
“生了!生了!”院内院外,所有悬着的心仿佛瞬间落地,压抑已久的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稳婆抱着襁褓,满脸喜色地出来报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诞下一位小世子!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好!好!好!”朱宸瑄连说三个“好”字,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这才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大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被裹在明黄色绫缎襁褓中的婴儿。
新生的小家伙皮肤还红彤彤、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但哭声格外响亮有力,挥舞着小拳头,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到来。朱宸瑄看着怀中这柔软而脆弱的小生命,看着他与自己隐约相似的眉眼,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激动、狂喜、责任与无限柔情的情绪充盈在他的胸臆间。这是他的嫡长子,是他和雪凝生命的延续,是北疆未来的希望!
他轻轻抱着孩子,走进已被收拾干净的产房内室。苏雪凝虚弱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柔和,带着初为人母的圣洁光辉。
“雪凝,辛苦你了。”朱宸瑄坐在床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紧紧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与温柔,“你看,我们的儿子。”
苏雪凝侧过头,看着丈夫怀中那小小的婴孩,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度疲惫却又满足欣慰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泪光:“像你……”
三日后的“洗三礼”,办得极为隆重。不仅王府属官、蓟州文武悉数到场,连周边归附的蒙古部落首领,如巴特尔,也派了使者送来厚礼。府内笙乐阵阵,宾客盈门,喜气洋洋。
仪式过后,朱宸瑄抱着穿戴一新的嫡长子,与苏雪凝一同来到宁安堂。
沈清漪早已端坐堂上,今日她特意换上了一件暗红色缂丝万寿纹常服,显得精神矍铄。看到儿子、儿媳和襁褓中的孙儿,她素来沉静的脸上露出了真切而温暖的笑容。
朱宸瑄将孩子轻轻送到母亲面前:“母亲,请您为孙儿赐名。”
沈清漪微微颔首,慈爱地端详着孙儿。小家伙经过几日,皮肤舒展了许多,白皙粉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慈祥的祖母。她伸出枯瘦却温暖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孩子柔嫩的脸颊,小家伙竟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无意识的笑容。
堂内众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太妃的赐名。
沈清漪沉吟片刻,目光仿佛透过孙儿,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诗经》有云:’乃生男子,载弄之璋。‘ 璋,乃礼器,象征权力、秩序与高贵。我北疆之地,历经战火,百废待兴,如今初现安宁之象。然守业之艰,更甚开创。这孩子生于王府,承袭血脉,将来必要担负起守护这万里疆土、维系这来之不易繁荣的重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朱宸瑄和苏雪凝,最终落回孙儿身上,一字一句道:“便叫他‘秉璋’吧。朱秉璋。愿他能‘秉持玉璋,守业安疆’,承其父之勇毅,继其母之慧德,不忘根本,恪守职责,使北疆永固,百姓安康。”
“秉持玉璋,守业安疆……朱秉璋……”朱宸瑄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光芒大盛,“好!母亲所取之名,寓意深远,恰如其分!”他看向苏雪凝,后者也微笑着点头,眼中满是认可与感动。
“秉璋……娘的秉璋……”苏雪凝轻声唤着,充满爱怜。
镇北王喜得嫡长子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北疆各地。
蓟州城内,官府特意在主要街巷张贴了红榜,宣告世子降生,并与民同庆。王府下令,蓟州府衙开放官仓,向城内孤寡贫弱之家分发米粮肉食;同时,全城减免三日赋税,以示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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