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蜷缩在距离玛诺洛斯尸体不远的一处相对茂密的焦黑灌木丛阴影里,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遗忘在战场角落、正在腐烂的残渣。汗水源源不断地从额头渗出,与之前干涸且因活动而略微软化的污垢、粘液交织在一起,在他那苍白的皮肤上刻画出一道道浑浊的沟壑。刺鼻的气味连他自己都感到一阵阵反胃。然而,此刻他所有的精神都如同绷紧的弓弦,完全聚焦在手中那截好不容易才从一块较大燧石上磕下来的、边缘相对锋利的暗灰色石片上。
这石片是他唯一的希望。他背靠着一棵半焦的树干,将石片粗糙、硌手的边缘死死抵在那条栓住他命运的“锁链”的下方那根暗紫色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带子上。紧咬双唇,使出浑身解数,开始奋力切割。
“吱嘎……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林地间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刮擦都犹如在悬崖边行走,稍有差池便会面临石片滑落的危险,而手臂肌肉的剧痛更是如汹涌的波涛般袭来。这条带子的坚韧程度令人惊叹,仿佛并非生物组织,更似浸透了恶魔之力的某种活体绳索。石片在其表面留下的,仅仅是一道道浅淡的白色痕迹,进展异常缓慢。汗水流入他的眼睛,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使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过度用力致使他的双臂不由自主地颤抖,原本就因饥饿和虚弱而疲惫不堪的身体,更是不断传来一阵阵眩晕感,眼前不时闪烁着黑色的斑点。
但他不能停。这根捆住他命运的“绳索”不仅仅是他与那恐怖“母体”之间屈辱的物理连接,更像是一个烙印,一个不断提醒他非人起源的诅咒。它限制了他的自由,更是他暴露身份、引来杀身之祸的最大隐患。每一次感受到那微弱的能量脉动从那处传来,都让他心底发寒。必须弄断它!不惜一切代价!
“该死的……给我断啊!”他从牙缝里挤出低吼,将全身的重量也压了上去,不顾石片可能崩裂的风险,疯狂地加大力度和频率。粗糙的石片边缘甚至将他身上脆弱的皮肤也划出了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但他浑然不觉。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太阳在天空中移动,林间的光斑也随之变换位置。林云不知道自己持续了这个动作多久,感觉中仿佛过去了一整个白天。他的意识因为疲惫和饥饿开始有些模糊,只是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本能在重复着切割的动作。
终于,在一次倾尽全力的、几乎是绝望的拉扯下——
“嘣!”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紧绷弓弦骤然断裂的声响传来!
那根连接着他与玛诺洛斯的、坚韧无比的“锁链”,应声而断!
一瞬间,一股奇异的、仿佛体内某种循环被硬生生掐断的空虚感从身体深处传来,带着一丝短暂的、难以形容的抽离感。但紧接着,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解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刷着他的身心。他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吞咽着相对新鲜的空气。
他低头看去,那截断掉的带子,如同瞬间失去了所有活力,原本暗紫色的光泽迅速消退,变得灰败,并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萎缩,像一条被晒干的寄生虫。连接在深渊领主尸体那一端依旧耷拉着,而连接在他身上的这一端,则迅速萎缩、脱落,最终只在他肚子下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颜色略深的圆形疤痕,仿佛那里曾经只是一个普通的伤口愈合后的痕迹。
“哈……哈哈……终于……终于把这该死的玩意儿……弄断了……”他虚弱地、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一种久违的、属于“自己”的完整感,让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他挣扎着用手触摸着那个疤痕,不再有那种诡异的能量流动感。他,至少在物理上,暂时摆脱了与那个深渊领主最直接的联系。
然而,生理上的极限并不会因为精神上的解脱而延缓。更加汹涌澎湃的饥饿感和几乎要烧穿喉咙的干渴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胃部传来一阵阵痉挛般的剧痛,提醒他如果再找不到食物和水,他刚刚获得的“自由”将很快被死亡终结。
他必须立刻行动!
他用石片支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水是首要目标,然后是食物,如果可能,还得找到能遮体御寒的东西,灰谷的夜晚可不好过。
他准备向森林更深处,那些看起来植被更茂密、或许能找到水源的方向进发。然而,就在他刚迈出虚弱而踉跄的几步时,旁边的草丛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一只灰褐色的、看起来颇为肥硕的野兔,似乎是被他刚才弄出的动静或者是自身的气味所惊动,猛地从一丛蕨类植物后窜了出来。它似乎也有些懵,停在了离林云不到五米远的地方,两只长耳朵警惕地竖着,湿润的鼻子不停地耸动,嗅探着空气中这个陌生而危险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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