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第三排货架最深处,那只蒙着厚厚灰尘的铁皮柜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我用黄铜钥匙打开柜门时,金属摩擦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最底层一叠泛黄的文件掉了出来,封面用蓝黑墨水写着“鸦羽镇事件”,编号079,落款日期被洇湿,只能看清“1998”四个数字。文件袋里除了几张模糊的照片和调查笔记,还有一卷用塑料膜包裹的录音带,标签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最后记录,调查员陈野。”
1998年的鸦羽镇还藏在群山褶皱里,唯一的对外通道是条蜿蜒的盘山公路,据说雨天会被浓雾封锁,连当地人都不敢轻易出门。陈野的笔记里写着,他是接到匿名举报去的——有人说鸦羽镇的人在“养鸦”,不是普通的乌鸦,是能带来灾祸的“异鸦”。笔记第一页画着个简易地图,镇中心用红笔圈了个圆点,旁边写着“老鸦庙”。
抵达鸦羽镇的那天,陈野在笔记里描述:“雾像掺了墨,能见度不足五米,空气里飘着股腐叶和羽毛混合的怪味。镇口的牌坊上刻着‘鸦羽镇’三个篆字,字缝里卡着密密麻麻的鸦羽,黑得发亮,像是生粘在石头上的。”镇上静得出奇,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几只乌鸦在屋顶盘旋,叫声嘶哑得不像生物,倒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第一个接待他的是镇长老李头,一个背驼得像弓的老人,眼角爬满皱纹,瞳孔却黑得异常,像是蒙着一层油膜。“陈同志,别听外面瞎传,我们这儿就是乌鸦多了点。”老李头递过来的茶水泛着淡淡的灰绿色,杯底沉着几根细小的黑羽,“山里生态好,乌鸦就扎堆,没什么稀奇的。”陈野假装喝下,趁老人转身时悄悄泼在了墙角,那片泥土瞬间泛起细小的泡沫,像是被强酸腐蚀。
他在镇口的破旅馆住了下来,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人,总是戴着黑色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夜里,陈野被窗外的异响惊醒,趴在窗缝往外看,只见镇上的人排着队往老鸦庙走,步伐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个竹篮,篮子里似乎装着活物,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更诡异的是,他们的肩膀上都停着一只乌鸦,鸦眼在黑暗中闪着红光,像是跟着主人的影子。
陈野悄悄跟了上去,老鸦庙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诵经声,夹杂着乌鸦的聒噪。他从门缝里望去,庙中央的神龛上没有神像,只有一个用鸦羽编织的巨大鸟巢,巢里铺着暗红色的绒状物,看着像干涸的血迹。老李头站在神龛前,手里举着个陶碗,碗里盛着黑色的液体,正挨个给排队的人喂食。每个人喝下液体后,肩膀上的乌鸦就会低下头,用尖喙啄一下他们的眉心,而他们的眼睛会瞬间蒙上一层和老李头一样的油膜。
“它们是‘引路鸦’,”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野猛地回头,看到旅馆老板站在不远处,头巾滑落了一角,露出半边爬满黑色纹路的脸,“镇上的人不是养鸦,是被鸦养着。”女人叫林秀,她告诉陈野,鸦羽镇原本是个普通的山村,三十年前一场山洪冲毁了村庄,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就在大家走投无路时,老鸦庙的住持说,他能让乌鸦给镇子带来生机,但代价是“共享生命”。
“住持说,乌鸦是沟通阴阳的鸟,它们能从山里带来‘生气’,但需要我们用自身的精气喂养。”林秀的声音带着颤抖,“一开始只是偶尔头晕,后来大家发现,眼睛会变黑,听力变灵敏,能听懂乌鸦的叫声。可慢慢地,有些人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他们会跟着乌鸦飞到山里,回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只知道给乌鸦喂食。”林秀掀起头巾,她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瞳孔和虹膜融为一体,“我丈夫就是这样,三个月前跟着乌鸦进了山,再也没回来。”
陈野在笔记里画了林秀眼睛的特写,旁边标注着:“纹路类似鸟类视网膜结构,疑似生物变异。”他还发现,镇上的乌鸦和普通乌鸦不同,它们的羽毛更黑更亮,翅膀尖上有一抹暗红色,像是沾染了血迹,而且它们的喙异常锋利,能轻易啄开坚硬的木头。更奇怪的是,这些乌鸦似乎有组织性,每天清晨会集体飞向镇后的黑石山,傍晚再成群结队地回来,嘴里往往叼着些不知名的野果或昆虫。
为了查明真相,陈野决定跟着乌鸦进山。他在身上涂了林秀给的草药膏,说是能掩盖人气,避免被乌鸦发现。黑石山的山路崎岖难行,到处都是裸露的黑色岩石,岩石缝里长满了暗红色的苔藓,踩上去滑腻腻的。越往山里走,乌鸦的叫声越密集,空气里的腐味也越浓。走到半山腰时,他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堆着许多动物骸骨,还有几具人类的骷髅,骷髅的眉心都有一个细小的孔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啄穿的。
山洞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双红色的眼睛。陈野握紧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他看到洞壁上画满了古老的壁画,上面是一群穿着古装的人,正对着乌鸦跪拜,乌鸦的嘴里衔着光芒,注入人们的眉心。壁画的最后一幅画着一个巨大的乌鸦,翅膀遮天蔽日,下面的人都变成了半人半鸦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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