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的喧嚣,被一阵仓皇的马蹄声打破。
霍去病抱着浑身是血的凌岳,疯了一样冲回营地。他那身火红的骑装,此刻被鲜血浸透,血色顺着衣角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太医!太医死哪儿去了!”
他的吼声在营地里响起,所有人都被吓的一哆嗦。
几个随行的太医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看到凌岳的惨状,一个个脸色发白,腿肚子直哆嗦。
伤口太多了。左臂被虎爪撕开的口子,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后背上还插着三支箭,黑色的血正顺着箭杆往外淌,带着一股腥臭气味。
“拔箭!快拔箭!”霍去病冲着一个年长的太医吼道,眼睛通红。
“侯、侯爷,这箭上有倒钩,还可能淬了毒,贸然拔出来,怕是……怕是会血崩而亡……”老太医吓的话都说不利索。
霍去病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半个身子都提了起来,眼里的杀气像是要把他活活吞了:“我让你拔!他要是死了,你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太医们被这股杀气吓得不轻,再也不敢多话,手忙脚乱的围了上去。
帐篷里传来剪刀剪开衣服和器械碰撞的声音,还有压抑的抽气声。
赵破奴死死拉着霍去病,劝道:“侯爷,您先出去,这里血腥……”
“滚!”霍去病一个字就把他顶了回去。他就站在几步开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他看着太医用消过毒的小刀,小心的割开凌岳背上被箭簇倒钩扯住的皮肉,用钳子夹住箭簇,猛的往外一拔。
“噗”的一声,一股黑血喷了出来,溅在了离得最近的太医脸上。
霍去病的身子猛的一颤,牙关咬的死紧,仿佛那一刀一钳,都作用在了他自己的心上。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的咯咯声。
一盆盆清水端进去,又变成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草药味和一种皮肉烧灼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闻的人想吐。
霍去病从来不知道,救一个人是这么折磨的事。时间过的很慢,每一息都在煎熬。
整整两个时辰,霍去病站在帐篷外一动不动。
他拒绝了所有的食物和水,只是死死盯着帐篷的帘子。
期间,有亲兵想上前劝慰,被他一个眼神扫过,便不敢再靠近。
直到太医满头大汗的走出来,颤抖着回话:“侯爷,箭……箭都取出来了,伤口也勉强封住了。只是凌校尉失血过多,又中了狼毒,高烧不退,这……这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霍去病没说话,一把推开他,大步走进帐篷。
凌岳躺在榻上,换了干净的里衣,但那张脸惨白,嘴唇干裂起皮,没有一丝血色。
他双眼紧闭,眉头却死死拧在一起。
霍去病在床边坐下,一坐就是一夜。
赵破奴端来饭菜,他看都不看。
管家劝他去歇息,他一个眼神扫过去,管家就再也不敢开口。
他就那么守着,一动不动,像是要把自己的精气神,全都渡给床上那个生死不知的人。
夜深了,凌岳开始说胡话。
他烧的越来越厉害,整个人浑身是汗,额头上全是滚烫的汗珠,嘴里含含糊糊的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词。
“血压……下降……准备……肾上腺素……”
霍去病俯下身,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只听到一串古怪的发音。
那发音很短,很急,像是在下达某种军令。
霍去病不懂,但他能听出那语气里的急迫和专业,仿佛凌岳的魂魄到了另一个战场,正在指挥一场他看不见的战斗。
这让他心里那股说不清的怪异感又冒了出来。
这个凌岳,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
他懂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会那么狠辣的杀人技巧,现在连说梦话都跟别人不一样。
“不行……不能用这个方案……风险太高了……”
凌岳的眉头皱的更紧,像是在跟人激烈争辩。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念叨别的。
“河西……河西走廊……必须打下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浑邪、休屠二王……是关键……”
霍去病猛的抬起头,心脏狂跳起来。
河西走廊!浑邪、休屠二王!
这正是他藏在心里,在沙盘上反复推演了无数遍,却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过的作战构想!
他只是在心里有个模糊的轮廓,连卫青大将军都不知道!
凌岳怎么会知道?
脱口而出,还说的如此笃定!
难道……他真是上天派来助我的?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霍去病看着凌岳烧的通红的脸,眼神变的很复杂。
他想起凌岳之前说的经济战策略,想起他画出的那些古怪兵器图纸,想起他总能说出一些闻所未闻却又极有道理的话……
所有线索在脑中飞速串联,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里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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