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排在春季考核中一鸣惊人,夺得全团综合第一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最终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团部,传到了团长钱伯钧的耳中。
钱伯钧,四十出头,保定陆军速成学堂早期毕业生,算是楚云飞的学长,但资历老得多。他身材微胖,面色红润,一双眼睛不大,却总透着精明的光,是晋军中的实权人物,以治军严厉、重视表面功夫、且对权力极为敏感而着称。他麾下的第二步兵团,向来以“规矩大、排场足”闻名,但实际战斗力在旅里只能算中游。对于楚云飞这个由阎督军亲自安排下来、顶着“保定榜首”光环的见习排长,钱伯钧起初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某个有背景的公子哥下来镀镀金,吩咐下面按惯例安置便是,甚至对楚云飞那些“同吃同住”、“教士兵识字”的举动略有耳闻,心中还颇不以为然,认为那是书生气的胡闹,有失军官体统。
然而,这次考核结果,却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全团第一!而且是在武装越野、射击、战术这些硬指标上全面领先!这可不是单靠运气或者背景就能做到的。
团部办公室里,钱伯钧拿着考核成绩汇总表,手指在“三排,楚云飞”那一栏上轻轻敲击着,眉头微蹙。作战参谋正在一旁汇报情况。
“团长,核实过了,成绩无误。三排这次确实表现突出,尤其是班组战术协同,很有章法,连旅部来的科长都称赞了几句。”参谋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楚云飞……”钱伯钧放下成绩单,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他那个排,平时都练些什么名堂?听说很不合规矩?”
参谋连忙回答:“是有些不一样。他减少了不少队列训练时间,增加了长跑、越野、障碍这些体能科目,还搞什么战场救护、土工作业练习。晚上熄灯前,还点着灯教兵认字……连里胡连长和王排长都反映过,说他有点……不务正业。”
“不务正业?”钱伯钧嗤笑一声,指了指成绩单,“那这全团第一的成绩,是天上掉下来的?胡胖子他们带的兵,倒是天天‘正业’,怎么没见练出个样来?”
参谋一时语塞。
钱伯钧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操场上正在训练的士兵,目光深邃。他是个现实的人,看重结果。楚云飞这套方法,虽然看起来离经叛道,但确实出了成绩,这就不能不引起他的兴趣了。当然,这兴趣里,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嫉妒。一个刚来的见习排长,短短一两个月,就把一个落后排带成了尖子,这让他这个团长的脸往哪放?岂不是显得他和他手下那些老行伍无能?
“走,”钱伯钧忽然转身,抓起桌上的军帽,“去三营二连看看。我倒要亲眼瞧瞧,这个楚云飞,到底使的什么神通。”
团长突然驾临,让二连上下顿时一阵鸡飞狗跳。连长胡胖子慌慌张张地带着连部军官迎出来,额头上满是冷汗。
“不知团长莅临,有失远迎……”
钱伯钧摆摆手,打断了他的客套话,直接问道:“楚云飞和他那个三排,现在在哪儿训练?”
“在……在连部后山的战术训练场。”胡胖子赶紧回答。
“带路。”
一行人来到后山。这里已被楚云飞因地制宜,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综合训练场。有利用自然坡度设置的越野路径,有挖掘的壕沟和障碍物,还有用木桩和草人模拟的靶位。
此时,三排正在进行小组进攻战术演练。士兵们分成几个战斗小组,利用地形掩护,交替前进,动作迅猛而协调。担任指挥的是一名士官,口令清晰,队员们响应迅速。整个演练过程紧张有序,充满了实战气息,与平常其他部队那种呆板的“排队枪毙”式训练截然不同。
钱伯钧没有惊动他们,站在远处一个小土坡上,默默地观察了足足半小时。他的脸色从最初的严肃,渐渐变得凝重,最后透出几分惊讶。
他注意到,这些士兵虽然皮肤黝黑,军装破旧,但精神饱满,眼神锐利,行动间透着一股干练和自信。他们的战术动作或许还不够完美,但那种积极主动、相互配合的意识,是其他部队很少见的。
“那个就是楚云飞。”胡胖子指了指训练场边缘一个正在沙盘前给几名士官讲解着什么的身影。
钱伯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楚云飞穿着一身和士兵一样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姿挺拔,正用手在沙盘上比划着,讲解进攻路线的选择和火力配合的要点。周围的士官听得十分专注。
这时,演练告一段落,队伍集合。楚云飞跑步到队伍前方进行讲评。他没有泛泛而谈,而是具体指出了刚才演练中几个小组配合的优缺点,言语简洁,切中要害。士兵们听得心服口服。
“看到了吗?”钱伯钧低声对身边的参谋说,“兵是练出来的,更是带出来的。这个楚云飞,带兵有点门道。”
参谋连忙点头:“团长明鉴。看来他那些‘花架子’,还真不是瞎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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