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里弥漫着死寂与淡淡的血腥气。陈伯年的身体冰冷地躺在地上,生命的余温已彻底散去,只留下一具空壳,和一份沉甸甸的、以灵魂签署的“承诺”。
我(非生非死的魂体)悬浮在一旁,感受着自身的虚弱与胸口木牌的黯淡。刚才在镜中域强行以“空白”覆盖“虚无”的行为,消耗远超预估。这片空间的平衡似乎更加脆弱了。
就在我试图凝聚力量,检查那面出现裂痕的镜子时——
“咕噜……”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腹鸣,毫无征兆地在书店内响起。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书店本身!源自那深埋地底的基石深处!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饥饿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地板缝隙、从墙壁裂痕中渗透出来,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这饥饿感并非针对食物,而是针对……“存在”本身,针对“时间”,针对一切蕴含着能量与“念”的东西
我猛地“看向”陈伯年的尸体。
只见他尸体上空,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源自他生命最后时刻的庞大执念碎片,以及他魂体中残存的些许灵光,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化作丝丝缕缕淡金色的光点,如同受到召唤般,朝着地板下沉去!
不是之前那种被“噬时之物”抽取的感觉,这是一种更原始、更霸道、更不容抗拒的……吞噬!
地底那个被镇压的古老存在——“寂灭”,或者说,其某个代表“贪欲”与“吞噬”的侧面,被刚才镜中域崩溃时泄露出的精纯能量波动,以及陈伯年这份充满牺牲意味的“祭品”,惊醒了!
它饿了!
“不好!”我心中警铃大作。书店的基石本就因之前的动荡而不稳,此刻这古老饥饿的苏醒,无异于雪上加霜!
我试图调动与基石的连接进行压制,但反馈回来的却是一股混乱而贪婪的意念,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张开巨口,要吞噬嘴边的一切!
那股吞噬之力越来越强,不仅针对陈伯年的残念,甚至开始隐隐拉扯我非生非死的魂体,以及墙角张楠那微弱的魂光!它就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饕餮,本能地想要吞掉视野内所有能吃的“东西”!
必须阻止它!否则不仅陈伯年白白牺牲,张楠也可能被波及,甚至连我都可能被这无差别的贪婪吞噬彻底同化!
危急关头,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面出现裂痕的镜子上!
镜中域虽然崩溃,那个被污染的“小铃铛”也被“覆盖”,但那里……还残留着一样东西——那个由陈伯年最后执念守护下来的、纯粹的红色“锚点”,以及……那片被“噬时之物”污染、蕴含着大量混乱时间与恶念的黑暗残骸!
一个疯狂而符合“交易”规则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
既然地底的“饕餮”饿了,那就给它一份……它无法拒绝,却又难以消化的“大餐”!
我凝聚起最后的力量,非生非死的魂体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面镜子!手掌(魂体的凝聚)猛地按在镜面上那道新生的黑色裂纹上!
“以此为引,洞开虚途!”
“以残念为饵,投喂贪饕!”
我低喝着,不是对抗地底的吞噬之力,而是引导它!我将自身作为导管,将地底那股贪婪的吸力,通过镜面的裂痕,强行导向了那片正在崩塌、充满混乱与污染的镜中域废墟!
来吧!你不是饿吗?那里有刚刚被击败的“噬时之物”留下的残羹冷炙,有大量无序的时间碎片,有浓郁的绝望与恶意!去吃吧!
轰——!!!
镜面剧烈震颤,裂痕骤然扩大,仿佛变成了一张漆黑巨口的轮廓!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十倍的吸力,如同黑洞般,通过我的魂体作为桥梁,疯狂地抽取着镜中域废墟里的一切!
我感觉到无数混乱的、带着尖叫的时间碎片,粘稠的黑暗物质,以及那个微小的、散发着纯净执念的红色光点(小铃铛的锚点),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污浊的洪流,被地底那股贪婪的力量蛮横地扯了过去!
地底传来一声满足而低沉的咆哮,仿佛品尝到了绝佳的美味。那股弥漫在书店内的、针对我们(我和张楠)的吞噬之力,果然减弱了大半,转而全力消化这份突如其来的“外卖”。
我趁此机会,猛地切断了自身与镜面的连接,魂体一阵剧烈晃动,几乎溃散。
镜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上面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最终“哗啦”一声,彻底碎裂,化作一地闪亮的、却不再映照任何景象的碎片。
镜中域,连同其内大部分的残留物,都被地底的“饕餮”吞没了。
书店内那令人窒息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隐入地底,只留下一片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死寂。它吃饱了,暂时……满足了。
代价是,一面可能连通其他空间的“镜子”彻底损毁,以及……那个代表着承诺与希望的红色“锚点”,也被一并吞噬。
我飘到陈伯年的尸体旁。他脸上最后定格的神情,是一种解脱与期盼交织的平静。他或许感知到了什么,在他生命的最后,他以为他守护了那个孩子的希望。
我没有告诉他残酷的真相。
有些希望,本身就在于相信的过程。
我看着一地镜子的碎片,又感受着地底那暂时平息却更加深邃的黑暗。
投喂饕餮,止息一时之饥。
但饕餮……是会再次饥饿的。
下一次,它醒来时,又会渴望怎样的“祭品”?
而我又该去哪里,为它寻找足以饱腹,却又不会助长其凶性的……“食物”?
书店的规则,远比我想象的,更加诡异与……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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