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国的皮鞋尖刚踏出院门,陈默攥着围裙的手还在发颤,里屋就传来奶奶压抑的咳嗽声,像根细线扯着他的神经。他连忙把围裙往腰间紧了紧,快步走到里屋门口,果然见奶奶半靠在床头,眼神里满是惊惶,盖在身上的薄被被攥得皱成一团。
“奶奶,您怎么醒了?是不是外面吵着您了?”陈默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奶奶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他顺势坐在床沿,把奶奶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刚才那人……嗓门那么大,我哪睡得着。”奶奶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眼神却紧紧盯着陈默,“他是不是来找你要东西?我听他说什么‘文物’‘罚款’,默默,你跟奶奶说实话说,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陈默心里一紧,知道奶奶肯定听了不少,要是说实话,以奶奶的性子,指不定要急得加重病情。他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挤出个轻松的笑,伸手帮奶奶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您想哪儿去了?那人是街道办的赵同志,负责登记咱们巷子里的老物件,怕有些人家不懂,把真文物当破烂扔了,或者被骗子骗了,才挨家挨户问的。”
他故意顿了顿,拿起床头的搪瓷杯,倒了点温水递到奶奶手里:“您还记得前院王大爷吗?他家里有个祖传的瓷碗,前阵子差点被人用五十块骗走,后来就是赵同志提醒,才知道那碗是民国的老物件,值不少钱呢。今天来咱们家,也是怕咱们家有类似的东西,想帮着登记一下,以后真遇到懂行的,也不至于吃亏。”
这话半真半假,却正好戳中了奶奶的心思——她一辈子节俭,最怕的就是家里的东西被人骗走。果然,奶奶握着杯子的手松了点,眉头也舒展了些:“原来是这样?那他刚才说什么‘罚款’‘劳改’,怪吓人的。”
“那是他说话直,没注意分寸。”陈默连忙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点“抱怨”,却又透着“理解”,“您也知道,干他们这行的,就怕有人故意藏着文物不登记,到时候真出了问题,他们也担责任。所以说话难免重了点,其实就是吓唬吓唬那些真有心思藏东西的人,咱们家又没那些值钱物件,他也就是问问情况。”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床头的药碗——刚才光顾着应付赵卫国,药都凉透了。“我去把药热一下,您再躺会儿,等药好了我叫您。”说着就起身要走,生怕奶奶再追问下去,自己圆不上话。
可奶奶却拉住了他的手,眼神里还是带着点疑虑:“那他后来跟你在门口嘀咕什么?我听不清,可看他那样子,不像好人。”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转身时脸上的笑容更自然了些:“还能说什么?就是问我跟金叔学辨玉的事,想让我以后帮着留意巷子里的老物件,要是有人想出手,就跟他说一声,他好帮着联系正经买家,别让人家被骗子坑了。”他故意把“正经买家”几个字说得重了点,又补充道,“他还说,以后要是我遇到拿不准的物件,也能去问他,他认识不少懂行的人呢。”
这话彻底打消了奶奶的顾虑,她点了点头,松开手:“那你可得好好学,以后帮着街坊邻居看看,也是件好事。不过你记住,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咱们家虽然穷,可不能做亏心事。”
“您放心,我都记着呢。”陈默应着,端起药碗快步走出屋,走到厨房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灶台上的药罐,心里又酸又涩——刚才那些话,每一句都像是在打自己的脸,可他只能这么说,才能让奶奶安心。
等药重新热好,陈默端着碗走进屋,奶奶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眉头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他轻手轻脚地把药碗放在小桌上,坐在床边,看着奶奶苍白的脸,心里的恨意像潮水般涌上来——赵卫国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想起刚才赵卫国捏着五十块钱,在手里拍得“啪啪”响时,嘴角那抹轻蔑的笑;想起对方用奶奶的病情威胁自己时,眼里那点残忍的得意;想起最后出门时,故意撞响门框,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五十块钱抢回来,再质问赵卫国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可他不能。他要是真这么做了,赵卫国肯定会恼羞成怒,明天带更多人来,当着奶奶的面搜家,到时候奶奶要是受了刺激,病情加重,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忍着,只能用那些违心的“软话”,把赵卫国暂时打发走。
陈默轻轻握住奶奶的手,指尖传来奶奶微弱的脉搏,那跳动的节奏,像在提醒他——为了奶奶,再难也要忍。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外屋,坐在八仙桌旁,盯着桌上的放大镜发愣。
牛角镜柄被爷爷磨得光滑温润,上面还留着爷爷的温度。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总把放大镜放在他手里,教他看玉料上的纹路:“默默你看,这玉纹就像人的脾气,有的温顺,有的暴躁,你得慢慢摸,才能懂它。识人也一样,有的人表面和善,心里却藏着坏水,你得仔细听他说的话,看他做的事,才能辨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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