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裹紧连绵的青山。灵剑宗方向的山道上,最后一缕霞光掠过驿站的青灰瓦檐,檐角悬着的铜铃被山风拂过,叮铃一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雀。
韩雪清跟着夜玄钰、沈青、萧辰走进驿站时,木楼梯被踩得吱呀作响。这山间驿站是往来修士常歇脚的地方,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汉子,据说早年也是个散修,后来伤了灵脉才在此落脚。见四人衣着不凡——夜玄钰的玄色锦袍绣着暗纹灵鹤,沈青的浅蓝衣裙缀着银丝药纹,萧辰的墨绿劲装利落,连韩雪清身上那件素白长衫都质料上乘——老板连忙迎上来,堆着笑引他们去了二楼最僻静的厢房:“四位客官,这屋靠窗,能看山景,还隔了隔音阵,您几位议事方便。”
厢房里,一张梨花木八仙桌摆在中央,桌上点着盏青铜烛台,烛火跳动间,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韩雪清先将随身的布包放在桌上,指尖下意识蹭了蹭耳后——那里贴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敛容纱”,是她男扮女装这些年的依仗,能遮住原本眉骨处的一点朱砂痣,还能微微改变声线。她深吸口气,打开布包,将几样关键物件一一取出:巴掌大的司徒玉佩泛着温润的白光,张长老遇害现场的剑痕草图铺展开来,纸上用炭笔细致描了三道剑痕,边缘还标注着“霜迹”“滞涩”的小字;雾隐岭带回的邪修册子封面已有些磨损,封面上画着狰狞的傀儡图案;沈青则从药囊里拿出一叠泛黄的纸,是她熬夜整理的邪气检测报告,纸上还夹着一小块从现场取来的青石碎片。
“先看这剑痕。”夜玄钰率先开口,他指尖修长,落在草图上那道最深的剑痕处,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面,“张长老修的青云剑法,你们都清楚——讲究‘剑走刚直,气贯长虹’,就像山顶的落雷,劈下来时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你们看这道从梁柱上劈下的剑痕,本该是青云剑法里的‘断云式’,收尾处该是锐角,利落得能割破风,但这里……”他指尖移到剑痕末端,那里有一道极浅的拖痕,像墨滴在纸上晕开的尾迹,“却留了半寸的滞涩印子,像是剑劈到一半,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萧辰凑过去,粗粝的手指在草图上戳了戳:“你的意思是,凶手用的是青云剑法的招式,但没练好?可张长老在宗门里地位不低,能近他身的,要么是宗门内的人,要么是修为不差的修士,总不能连‘断云式’都练不利索吧?”
韩雪清这时才上前一步,她刻意放轻脚步,避免动作太大扯到腰间的束带——为了维持女装的身形,她每天都要束腰,时间久了,稍一用力就会觉得闷。她盯着草图上标注“霜迹”的地方,睫毛轻轻颤动:“不是没练好,是灵力属性冲突。”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刻意模仿的柔缓语调,“我幼时在青阳城,见过司徒家的修士练剑。他们修的是‘寒阴诀’,剑气裹着阴寒之气,劈在石头上,剑痕边缘会结一层细霜,风一吹就化成水。当时我还觉得新奇,蹲在旁边看了好久,记得那霜花是六角形的,像极了……”她指向草图上剑痕边缘的小点,“像极了这里标注的‘霜粒’形状。”
沈青闻言,立刻将那小块青石碎片放在烛火下。青石上还留着一道浅淡的剑痕,在烛光的映照下,剑痕边缘竟真的泛着一丝极淡的白霜,哪怕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完全消散。“这就是证据。”沈青的声音清亮,带着几分专业的笃定,她从药囊里取出一支银质的小针,针尖蘸了一点透明的药液,轻轻点在霜迹上,针尖瞬间结了一层薄冰,“这药液叫‘感寒露’,遇阴寒灵力会结冰。我检测过张长老现场的邪气、雾隐岭傀儡身上的邪气,还有这块司徒玉佩,三者的阴寒波动频率完全一致——都是‘寒玉’特有的波动。”
“寒玉?”萧辰皱起眉,“我听说过这东西,性极寒,能储存阴寒灵力,一般只有修阴属性功法的人才会用。难道司徒家跟这事有关?”
“不止有关。”夜玄钰拿起那枚司徒玉佩,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白光,他指尖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玉佩表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纹路——是司徒家的族徽,一只衔着寒玉的青鸟。“这玉佩不只是族徽,还是块储物玉佩。”他将玉佩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峰微蹙,“里面残留着极阴药材的气息,跟丹鼎门被盗的幽冥花、寒髓草的气息一模一样。丹鼎门的人说,被盗的药材都是炼制‘血祭丹’的关键原料,而血祭丹需要大量阴寒灵力催动,寒玉恰好是最好的容器。”
韩雪清听到“血祭丹”时,指尖微微一颤,她想起小时候父亲韩渊跟她说过的话——司徒家野心极大,多年前就想染指禁术,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那时她还是男装“韩青”,跟着父亲在青阳城的街上走,父亲指着司徒家的药材铺,低声嘱咐她:“离司徒家远些,他们家的水太深。”如今想来,父亲当年的话,竟成了今日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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