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山林的寒气,像无数把细小的冰刃,刮在韩雪清的脸颊上。他身上的夜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肌肤上,勾勒出略显纤细的身形——这是他男扮女装多年养成的习惯,哪怕换上便于行动的劲装,也会刻意选择贴合身形的款式,以免暴露身份。可此刻,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双腿像灌了千钧铅块,每挪动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
身后的刀剑碰撞声越来越清晰,金属相击的锐响混杂着兵器入肉的闷声,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更让他心头滴血的,是夜玄钰偶尔发出的低沉闷哼,那声音压抑而痛苦,像一根根细密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好几次,他的脚步都不受控制地顿住,指尖已经摸到了腰间的佩剑剑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去,立刻回去救他!可理智总能在最后一刻将他拉回——夜玄钰推开他时的嘱托还在耳畔回响,“雪清,快走,去找援兵,别管我!”
他是清心宗最有天赋的弟子,也是夜玄钰拼尽全力要护住的人。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更不能让夜玄钰的牺牲白费。
“韩师兄!这边!快过来!”
不远处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喊声。韩雪清猛地抬头,借着透过树叶缝隙洒落的惨淡月光,看到一道黄色的身影正朝着自己挥手。是御兽宗的李默,他身上那件标志性的黄色道袍在夜色中格外显眼,身边还跟着一只通体雪白、耳尖带黑的寻踪兽,那畜生正对着他的方向,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催促。
韩雪清心中一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李默的方向冲去。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咔嚓”的脆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李师弟,快!”他刚冲到李默面前,就迫不及待地抓住对方的手臂,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夜师兄还在后面被暗剑堂的人围攻,他中了噬魂毒,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必须立刻去救他!”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眶泛红,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眼眸,此刻满是焦灼与恳求。李默被他抓得一个踉跄,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连忙反手扶住韩雪清,沉声道:“韩师兄,你先冷静!我已经传讯给张长老了,援兵一刻钟内就到!暗剑堂这次来了足足二十多人,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我们两个过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救不了夜师兄,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一刻钟?太久了!”韩雪清猛地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崩溃,“夜师兄的灵力已经快耗尽了,噬魂毒又在疯狂侵蚀他的经脉,再等一刻钟,他可能已经……”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知道李默说的是事实,以他们两人的实力,面对那么多强敌,确实毫无胜算。可让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等着,看着夜玄钰在生死边缘挣扎,他做不到。
“不行,我必须回去!”韩雪清猛地挣脱李默的手,转身就往回跑。
“韩师兄!”李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后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衣领扯破,“你清醒一点!夜师兄让你走,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让你去搬救兵!你现在回去,就是在违背他的意愿,就是在送死!”
李默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眼神却异常坚定。他身边的寻踪兽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用头轻轻蹭了蹭韩雪清的手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劝阻。
韩雪清的身体僵在原地,李默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的冲动,却浇不灭那份深入骨髓的担忧。他想起夜玄钰推开他时的眼神,那里面有决绝,有牵挂,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温柔。是啊,夜玄钰拼了命也要让他走,他怎么能辜负这份心意?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蹲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明明是修仙者,拥有翻江倒海的力量,此刻却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这里无助地哭泣。
李默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韩师兄,再等等,援兵很快就到了。寻踪兽已经标记了夜师兄的位置,不会出事的。”
可韩雪清知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每一秒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与此同时,数里之外的战场,早已是一片狼藉。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有暗剑堂的黑衣人,也有几名之前跟随夜玄钰的清心宗弟子。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噬魂毒特有的阴寒气息,让人闻之欲呕。
夜玄钰拄着长剑,艰难地站立着。他的白色道袍早已被鲜血染透,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伤口边缘已经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显然是噬魂毒正在蔓延。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暗,只有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屈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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