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谷的后山,自入秋便浸在一层化不开的寒气里。成片的墨竹遮天蔽日,青黑色的竹竿笔直挺立,竹叶上凝着薄薄的白霜,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带着沁骨的凉意。竹林深处,雾气缭绕,将周遭的山石都晕染得朦胧,唯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在雾中辗转腾挪,素色的衣裙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裙摆扫过地面时,竟让潮湿的泥土瞬间结起一层薄冰。
韩雪清握着那柄清心宗制式长剑,指尖微微泛白。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交领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雪纹,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衬得那张本就清丽的脸庞愈发温婉。若非此刻他眼神锐利如刃,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哪位宗门里娇俏的女弟子在此修炼。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身装扮之下,藏着怎样的秘密,也藏着怎样的隐忍。
束腰勒得有些紧,限制着胸腔的起伏,让他运转灵力时总觉得多了几分滞涩。可他不敢松开——男扮女装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用层层伪装包裹自己,哪怕是独处修炼,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万一被人撞见破绽,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会牵连夜玄钰和清心宗。
剑尖凝聚着一缕淡蓝色的冰系灵力,像一缕流动的极光,随着他手腕的转动,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滋滋”声。一片飘落的竹叶恰好撞上那道灵力,瞬间被冻结成透明的冰晶,坠落在地,摔得粉碎。韩雪清停下动作,望着地上的冰晶碎屑,眉头微蹙。
自三日前清理完落霞谷内的散修暗桩,他便每日天不亮就来这片竹林闭关。那日的对战场景,至今仍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里。暗剑堂的修士手段阴狠,招式刁钻,且擅长隐匿突袭。他当时催动寒脉之力,释放出的冰系法术虽能瞬间冻结对方的攻势,甚至冻伤敌人的经脉,却始终缺乏一击制胜的杀伤力;而清心宗的“拂雪式”剑法,以灵动飘逸见长,讲究避实击虚,可他的寒脉之力刚猛霸道,与剑法的柔和意境总有些格格不入,难以完全契合,发挥不出十成威力。
还有三日,便是与暗剑堂约定的决战之日。对方此次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若他不能在这三日内找到冰寒之力与剑法的融合之道,届时不仅无法保护宗门弟子,恐怕连自己和夜玄钰都难以全身而退。一想到夜玄钰左臂那道至今未愈的伤口,韩雪清的心就揪了一下。那日为了护他,夜玄钰硬生生受了暗剑堂高手一击,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伤及筋骨,需静养多日。可这些天,夜玄钰却总放不下他,时常过来探望。
“剑招需随灵力走,灵力要依剑招散……”韩雪清低声默念着夜玄钰教他的灵剑宗基础剑理,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他深吸一口气,运转《清心诀》,体内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顺着经脉缓缓流淌。与其他修士不同,他的灵力中带着极寒之气,这是与生俱来的寒脉所致。
他尝试着将寒脉中的极寒之力注入剑身,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顺着手臂直达丹田。长剑渐渐被一层薄冰覆盖,冰面晶莹剔透,将周围的光线折射出淡淡的蓝光,剑身上原本隐晦的纹路在寒气的浸润下,一点点变得清晰,像是有冰纹在上面游走。
准备好了。韩雪清凝神静气,左脚向前踏出半步,身形如同风中柳絮,轻飘飘地掠了出去。他使出了“拂雪式”的第一式,剑招柔和舒缓,如同雪花纷飞,看似无力,却暗藏玄机。以往使用这一招时,他都会刻意控制灵力,避免寒脉之力外泄,可今日,他却松开了桎梏,任由极寒之力顺着剑招自然释放。
剑尖划过空气时,不再是以往的破空之声,而是带着一阵细微的“簌簌”冰裂声,一道清晰的冰晶轨迹留在了空气中,久久不散。原本柔和的剑招,因为这股极寒之力的加持,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韩雪清手腕一转,长剑猛地劈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
“嘭!”
一声闷响,巨石应声裂开,碎石飞溅。可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飞溅的碎石在半空中便被瞬间冻结,变成了一颗颗冰冷的冰晶,落在地上时,摔得粉碎,化为齑粉。
“成功了!”韩雪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冰寒之力与剑法融合后的威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
然而,喜悦还未持续多久,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从经脉中传来,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扎着他的血管。韩雪清脸色一白,猛地捂住胸口,忍不住咳嗽起来,指尖渗出一丝刺目的血迹。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身后的竹竿上,大口喘着气。
寒脉之力虽强,却也霸道。他急于求成,刚才那一招运转灵力的速度太快,导致极寒之力与体内的灵力冲撞,经脉承受不住,才会受伤。看来,融合之道,终究还是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别太急。”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韩雪清心头一暖,转过头去,只见夜玄钰提着一个食盒,缓步从竹林小径走来。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走路时,左臂微微垂着,显然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动作之间仍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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