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没?孙老大刚才特意绕到面点间‘关怀’去了。我看啊,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提醒某些人别太飘,脚跟还没站稳就想着飞升。甭管外面怎么传,在这厨房一亩三分地,还是孙老大说了算。”他语气里带着一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和精准的八卦解读。
打荷小弟也是个机灵鬼,嘿嘿一笑,配合地压低声音:“熬哥,你消息灵通,你说娇娇姐和韩总……那游艇的事儿,到底真的假的?”
“废话!这还能有假?无风不起浪!”熬添啓一副“江湖万事通”的表情,下巴微抬,“没听人家说吗?等韩总从加拿大考察回来,估计就有‘好消息’宣布了!我看啊,咱这福满楼厨房,池子小咯,怕是留不住这尊即将镀金归来的真佛咯!”他语气酸溜溜里带着点羡慕,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调侃。
“啥好消息?真要结婚啊?这么快?”小弟眼睛都瞪大了,手里装辣油的碗差点没拿稳。
“那可不!到时候,人家可就是名正言顺的老板娘了!啧,这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童话故事照进现实啊……”熬添啓说到一半,突然眼角余光瞥见刘庆娟拿着记录本,一脸平静地从旁边走过,立刻紧急刹住话头,假装极其认真地用勺子尝了尝盆里的肺片调料,夸张地咂咂嘴点头,“嗯!咸淡适中,麻辣鲜香,这味道正!倍儿正!”
刘庆娟仿佛压根没听见他们的议论,步履平稳,径直走到叶如娇的工作台前,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绪:“娇娇,下周,三楼宴会厅有个大型婚宴,预计六十桌。面点部分需要提前准备一些半成品,包括部分点心胚子和装饰用面花。
清单和具体数量要求我放你台子上了,抽空详细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协调的,及时沟通。”
“好的,刘姐,我忙完手里这点就看。”叶如娇连忙应道,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
刘庆娟放下清单,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犹豫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几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娇娇,刚才孙老大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也是为厨房整体好,为大家工作环境好。有些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稳当点。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也没必要表现得太明显。”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像是过来人的提醒,又像是某种保持距离的明哲保身,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说的同情。
叶如娇怔住了,看着刘庆娟。这个曾经的王杰相好、集团安插的“特务”,自从王杰那个冤家像人间蒸发一样失踪后,确实变了很多。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不再时刻拿着小本本仿佛要记下所有人的错处,甚至开始主动做一些部门间的协调工作,脸上也偶尔能看到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了。
但她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距离感的提醒,让叶如娇心里更加没底,甚至生出一丝寒意。连刘庆娟都这么说……难道自己最近真的太高调了?得意忘形到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带着点感激和掩饰:“谢谢庆娟姐,我懂的。我会注意的。”
刘庆娟点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只是转身的刹那,她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怜悯,但很快又被那副训练有素的、平静无波的表情所掩盖,仿佛刚才那细微的情绪波动只是灯光下的错觉。
叶如娇的心情彻底从刚才的云端跌落了几分。她环顾四周,虽然大家似乎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洗菜的、切配的、炒菜的、端盘的……一派热火朝天。
但她总觉得那些偶尔投来的目光里,羡慕和好奇似乎少了些,探究、审视和观望多了些,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隐藏得极好的、等着看戏的幸灾乐祸?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把这些纷杂扰人的念头全都赶出去。不会的,一定是她自己敏感想多了。韩总对她的好是真的,游艇上的温存和承诺是真的,他看自己时那种欣赏又带着占有欲的眼神也是真的。
孙老大不过是管理严格,对事不对人;刘庆娟也许只是好心提醒,毕竟她自己也经历过风言风语。对,就是这样!等她真的成了名正言顺的老板娘,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到时候,这些现在用各种眼神看她的人,都得换上一副巴结的笑脸!
这么一想,她又重新鼓起了勇气,像是给自己打了一针强心剂。手下包包子的动作更快更灵巧了,仿佛要把所有的不安、质疑和潜在的威胁都狠狠地揉进面团里,再通过蒸汽的升华,蜕变出一个光鲜亮丽、无可指摘的未来。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厨房的另一头,砧板老大白天齐,一边沉默地、富有节奏感地剁着排骨,骨头在厚实的刀下应声而裂,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她这边的动静。
他的表情不再像早上刚见面时那样带着刻意的、轻松的调侃,而是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沉默稳重,只是那沉默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一种欲言又止的纠结。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旁边的人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淹没在咚咚咚的剁肉声里。
厨房里依旧热火朝天,油烟气、食物香气、吆喝声、锅碗瓢盆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构成最真实、最鲜活的人间烟火图。
但在这片喧嚣之下,因叶如娇而起的暗流,却在孙兆云那番不咸不淡却分量十足的敲打、刘庆娟意味深长又保持距离的提醒、以及熬添啓这帮人永不熄灭的八卦之心中,悄然改变了方向,开始更加复杂地、隐蔽地涌动起来。
午市高峰即将来临,更大的忙碌和压力将如同潮水般覆盖一切,暂时掩盖住所有细微的情绪和暗地里的心思。但有些种子一旦被播下,就会在看不见的土壤里悄悄生根发芽,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叶如娇的豪门美梦,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一帆风顺、阳光普照。而这福满楼厨房里的风言风语、人情冷暖、明枪暗箭,也绝不会就此停歇,只会随着“好消息”的临近,愈发变得微妙和耐人寻味起来……
好不容易熬过午市的高峰,稍微有点喘息的机会,叶如娇趁这这个时间,快速的掏出手机,躲在更衣室的角落里,手指飞快的敲打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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