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王淑英、熬添啓、花胜男都停下了动作,看向这边。连白天齐都抬起了头。
孙兆云放下水杯,没看平板,而是看着邓凯:“小邓,你观察得很用心。不过,你知不知道区域A那边为什么空着?”
邓凯一愣:“为什么?”
“因为那边地面有点斜坡,而且靠近下水口,容易积水。放个分拣台,不说碍事,食材筐拖来拖去,水淋淋的,更容易滋生细菌,也增加滑倒风险。4D管理第一条就是安全卫生。”孙兆云语气平静,“厨房的动线,是这么多年干出来的,哪里能放东西,哪里不能放,哪里怎么走方便,我们心里有数。有些看起来的多余走动,可能是为了避让高峰期传菜通道,或者是为了保持干燥清洁。”
邓凯的脸瞬间涨红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但看着孙兆云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又看看周围那些厨师们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最终把话咽了回去,讪讪地道:“原来是这样……是我考虑不周,只看了表面。”
孙兆云点点头:“有想法是好事。但厨房里的学问,得先蹲下去,才能看清楚。不急,慢慢学。”说完,转身去检查晚上的备货了。
熬添啓凑到王淑英耳边,用气声道:“得,第一把火,还没烧起来就让孙老大一脚踩灭了。这空降兵,道行还浅点儿。”
王淑英低笑:“年轻人,心气高,正常。就看他是真来学本事,还是来镀金找茬的了。”
花胜男则对刘庆娟挤挤眼:“娟姐,你看这管培生像不像原来的你。”
刘庆娟瞪了她一眼,没接话,但看着邓凯有些狼狈的背影,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个邓凯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池塘,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在医院里闲得快要发霉的刘梦贺,正捧着手机,在厨房小群里疯狂刷屏:
【兄弟们!姐姐们!我明天出院!晚上都别走!等我回来!带着我妈做的腊肉!咱们搓一顿!庆祝我刘大锤王者归来!顺便看看那块金匾到底长啥样!】
厨房的新故事,和出院归来的“大锤”,即将在这片微妙的氛围中交汇。
福满楼后厨那方寸之地,自打挂上“可参观厨房”的金字招牌,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还没完全平息,集团派来的“管培生”邓凯,又是一颗不大不小、棱角还没磨圆的石子,“噗通”一声砸了进来,激得水花四溅,暗流涌动。
这微妙的气氛,在工程部经理刘梦贺,人送绰号“刘大锤”的那位爷,病愈归来第一天,就被他那堪比雷达的粗神经给捕捉到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都快把刘梦贺腌入味儿了。这位人送外号“刘大锤”的工程部经理,平生最怕两件事:一是没活儿干手痒,二是闲着没事浑身痒。
住院这几天,可算是把他给憋坏了,感觉筋骨都要生锈了,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捧着手机在厨房小群里上蹿下跳,刷屏聊天,恨不得顺着网线爬回福满楼那热火朝天的厨房。
刘大锤出院那天,精神头足得像是刚充了电的电动小马达,一大早就在厨房小群里刷屏,宣告着他“王者归来”的讯息。等他真个儿踏进福满楼后厨那熟悉的大门,深吸一口那混杂着油脂、香料和一丝消毒水味的空气,脸上那表情,活像是漂泊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
“哎哟喂!我胡汉三又回来啦!”刘大锤嗓门洪亮,人还没到,声音先震得厨房嗡嗡响。
他第一件事,没去工程部他那间堆满工具和零配件的小办公室,而是屁颠屁颠地直奔挂着“4D厨房,可参观的厨房”牌匾的那面墙。金底黑字的牌子,擦得锃亮,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
刘大锤双手叉腰,昂着脑袋,像欣赏绝世美女一样,上下左右打量了那牌匾足有三分钟,嘴里啧啧有声:“瞧瞧!瞧瞧!多气派!这光泽,这质感!我跟你们说,这块牌子,得有咱老刘一半的功劳!当初布线、打孔、固定,哪一样离得开我这双巧手?啊?”
他回头冲着正在备料的众人嚷嚷,那得意劲儿,仿佛这牌子是他一个人从无到有变出来的。
熬添啓正在凉菜间摆弄他的“翡翠白玉盘”,闻言头也不抬,凉飕飕地来了一句:“是是是,您老功劳最大!当初要不是您老人家一锤子差点把承重墙干个窟窿,这牌子挂得也没那么‘惊心动魄’!”
众人一阵哄笑。刘大锤也不恼,嘿嘿笑着,开始了他“王者归来”的巡游。从热菜间晃到面点间,再从砧板区溜达到传菜部,所到之处,必然要扯上几句闲篇,内容无非是他在医院如何“英勇”地与病魔斗争(其实就是个急性阑尾炎),如何想念大家(主要是想念厨房这口吃的),以及如何惦记着厨房里这点“江湖八卦”。
他窜到面点间,看着王淑英手法娴熟地揉着面团,那身段依旧火辣,忍不住嘴贱:“淑英啊~几天不见,你这手艺又精进了!这面团揉得,跟你的……哎哟!”话没说完,被王淑英笑骂着甩了一脸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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