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内死寂无声,只有屋外风雪依旧在呼啸,如同为逝去的生命奏响的哀歌。三具死状诡异的尸体冰冷地躺在地上,无声地诉说着邪祟的凶戾与庸医的悲哀。劫后余生的猎户们瘫软在角落,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铁牛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粗重地喘息着,看着自己焦黑肿胀、黑线盘绕的双臂,又看看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陈伯,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上交织着痛苦、茫然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林玄跪倒在陈伯的破床前,颤抖的手指紧紧握住老人枯瘦冰冷的手。陈伯的手像冰块,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仿佛在撕裂他残存的生命烛火。林玄的心被巨大的恐惧和悲伤紧紧攫住,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嘴角未干的血迹,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陈伯…陈伯您醒醒…别丢下我们…” 林玄的声音哽咽沙哑,带着无尽的哀求。他不敢想象,如果陈伯真的走了,这小小的药庐,这绝境中的青阳镇,还有谁能指引他?谁能对抗那恐怖的邪气和虎视眈眈的灰衣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林玄的呼唤,或许是回光返照最后的力量,陈伯那紧闭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接着,他那灰败如金纸的脸上,眉头极其痛苦地皱起,喉咙里发出一阵微弱到极致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
“陈伯!” 林玄和铁牛同时扑到床边,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陈伯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曾经睿智、深邃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布满了血丝,瞳孔涣散失焦,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然而,就在这涣散的目光深处,却燃烧着最后一点微弱却异常执着的生命之火。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视线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终于聚焦在近在咫尺的林玄脸上。
“玄…儿…” 陈伯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铁…牛…”
“我在!陈伯!我在!” 林玄紧紧握住陈伯的手,将耳朵凑近老人干裂的嘴唇。
铁牛也单膝跪地,巨大的头颅凑到床边,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和关切,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陈伯的目光艰难地扫过林玄嘴角的血迹,又扫过铁牛那双惨不忍睹的手臂,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惜和…自责。他枯瘦的手指在林玄的手背上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仿佛想用力握住,却终究徒劳。
“听…听着…” 陈伯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如同临终的遗言,“莫…莫被…表象…迷惑…”
他喘息了好一会儿,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才艰难地继续:“医…医道根本…在…扶正…祛邪…顺…顺应自然…天…地…人…本…为一体…”
“扶正祛邪…顺应自然…” 林玄喃喃重复着,心中剧震。这正是陈伯一直以来身体力行的准则,也是他面对张大彪邪气时唯一有效的手段!这绝非空话!
陈伯的目光变得异常深远,仿佛穿透了药庐破败的屋顶,看到了那阴沉翻滚、飘着细雪的灰暗天空:“五运…失衡…六气乖戾…此乃…大灾之始…非…非一镇…一地之祸…邪…邪气滋生…疫…疫病横行…皆…皆源于此…”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艰难,却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悲悯:“此劫…非…非人力可…可逆…然…医者之道…非…非逆天…而为…乃…乃顺…顺天地之势…调…调和阴阳…护…护持…那一点…生…生之…正气…”
“护持正气…” 林玄的心头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陈伯对抗邪气的手段,无论是导引自身微弱的暖意,还是用赤阳酒、金纹忍冬藤这些蕴含特定五行属性的药物,不都是在激发、引导、守护那属于生命本身的“正气”吗?扶正,方能祛邪!这绝非简单的用药技巧,而是直指生命本源的核心理念!
“莫…莫学…那…那庸医…重…重利轻…轻命…更…更莫学…那…那神棍…装神…弄鬼…” 陈伯的目光似乎扫了一眼地上王仁德和王神棍的尸体,眼中充满了深切的厌恶和警示,“医…医者…心…心不正…则…则术…必邪…”
他喘息得更加剧烈,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起来,嘴角涌出的暗红色血沫更多了。林玄心如刀绞,连忙用手帕去擦拭。
“玄…玄儿…” 陈伯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玄脸上,那涣散的瞳孔中,最后一点光芒骤然变得异常明亮,充满了急迫和一种托付千斤重担的决绝,“你…你与…常人…不同…你…你…能看到…感…感受到…那…那无形…之气…此…此乃…天…天赋…亦…亦是…责任…”
林玄浑身一震!陈伯知道他看到了邪气!知道他刚才进入了那种奇异的“精神内守”状态!老人浑浊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他的灵魂!
陈伯枯瘦的手猛地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林玄的手背!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近乎悲鸣的急迫:“守…守住…你的…心!守…守住…那…那一点…灵光…莫…莫让…外邪…侵…侵蚀…更…更莫…让…让贪婪…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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