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一步,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丰源郡及周边,疫病报告虽多,然其病源、病机、邪气性质,恐非全然相同。若如王德海那般,不问缘由,一味驱赶隔离,或只以通套方剂敷衍,非但无效,反可能延误时机,甚至助长邪气蔓延,酿成如柳溪、黑石城之大祸!”他毫不客气地点名批判了郡守的昏聩。
“故,秦某建议:一、殿下需在郡城及关键节点,设立或指定专门收治点,由可靠医官主持,区分轻重缓急,严格隔离真正具有强烈传染性之重症。二、更为关键者,需组建精干‘察疫’小队!”秦越人的目光扫过林玄和自己,“小队需由通晓疫病之医者(如我等)、熟悉本地路径之向导、以及精悍护卫组成。其职责非坐诊,乃主动出击,深入疫病初发或异常之地!”
他条理清晰地阐述着小队的任务:“实地探查病源(水源、牲畜、特殊地气节点?)、详录病状特征(发热、咳血、皮肤异变、精神状况?)、采集病患体液或环境样本(若条件允许)、必要时以金针探脉或特殊手段(意指林玄望气)初步感知邪气性质。唯有如此,方能最快速度辨析疫病根源,判断其为寻常时疫、戾气所生之邪病,亦或…是更险恶的人为之毒!” 他再次强调了“人祸”的可能性,眼神冰冷。
“察得实情,方能对症下药!”秦越人最后总结道,“是需广发防疫汤药,还是需针砭导引驱邪,抑或是…需追查幕后黑手!方向既定,方能事半功倍,避免无谓恐慌与资源浪费。此乃‘精准’之道,亦是我等应对柳溪、黑石城之经验精髓。” 他的策略充满了行动力与针对性,将“经穴通玄”的精准思维扩展到了疫病防控的层面。
萧景琰听得心潮澎湃。苏沐雨着眼于安民固本,林玄着眼于未病先防、以道养正,秦越人则着眼于精准打击、以术破邪!这三人的策略层层递进,相辅相成,涵盖了从预防到应对、从宏观到微观的完整链条!其眼界、其担当、其智慧,远超他见过的绝大多数朝臣!
“好!好一个‘安民固本、导引扶正、察疫精准’!”萧景琰抚掌赞叹,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决断的光芒,“三位之策,深谋远虑,切中肯綮!苏医师所请开仓安民之事,本王即刻手令郡府执行,王德海若再敢阳奉阴违,休怪本王以王命旗牌夺其职!林先生所倡导引扶正之术,乃固本良方,本王会命可靠之人,于各安置点及乡里广为传授!至于秦先生所提‘察疫’小队…”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越人和林玄:“非诸位亲历者,难当此重任!本王欲以慈济堂为核心,组建此队!由秦先生、林先生领队,苏医师统筹后方药石支持。所需人手、护卫、通行文书,本王一应提供!此队直属于本王,不受地方节制,可便宜行事,专司探查疫源、辨析邪异!如何?” 他将最核心、最危险,也最具主动权的任务,直接交给了慈济堂的核心力量,并赋予了极大的权限,显示出了绝对的信任和倚重。
**利剑悬顶,警示再三**
萧景琰的信任与支持,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强光,让苏沐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力量。然而,秦越人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冷意,以及萧景琰先前那番关于“京城贵人”杀机的警告,却如同冰锥,时刻提醒着这光芒之下潜藏的致命阴影。
就在林玄与苏沐雨准备开口应下这“察疫”之责时,秦越人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寒泉击石,瞬间将刚刚升起的些许振奋浇灭:“殿下信任,我等敢不从命?然,殿下可曾想过,组建此‘察疫’小队,深入险地,探查疫源,甚至…可能触及某些不可言说之秘,”他目光锐利地直视萧景琰,“此举无异于将慈济堂,将我等众人,彻底推至风口浪尖,置于某些人的刀口之下!王德海之流,不过疥癣之疾。真正悬于我等头顶的利剑,”他刻意停顿,一字一句道,“乃是殿下口中那‘京城贵人’!”
“秦先生!”苏沐雨心头一紧,忍不住低呼。虽然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但如此直白地挑破,直面一位皇子,仍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萧景琰脸上的激赏之色瞬间收敛,变得无比凝重。他没有因秦越人的直言而恼怒,反而缓缓点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冷冽:“秦先生所言,字字诛心,亦是本王心头大患!”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胸中块垒,“本王所指‘京城贵人’,诸位想必心中已有猜测。不错,正是当朝太医院院正,皇甫嵩!”
这个名字被点出的刹那,院落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墨离手中的工具彻底停了下来,阿芷不安地绞着衣角,铁牛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连一直如同影子般的影卫甲,气息也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皇甫嵩!这个名字代表的,是盘踞在大夏王朝医道顶峰的庞然大物,是掌控着宫廷医药、影响无数权贵生死的巨擘!更是秦越人不共戴天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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