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此人,”萧景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与鄙夷,“医术或有专长,然其心术,早已偏离医道本真!他把持太医院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垄断珍稀药材流通,打压异己,排除异端,将救死扶伤之术,变为其结党营私、攫取权柄之工具!视人命如草芥,视医道为私产!”他看了一眼秦越人,“秦先生昔日之冤屈,恐亦与其脱不开干系!”
秦越人下颌绷紧,袖中的手指捏紧了金针,指节泛白,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默认了萧景琰的推断。
萧景琰继续道:“慈济堂于柳溪、黑石城力挽狂澜,活人无数,更以迥异于太医院常规之法治愈邪疫,此等功绩,在民间是万家生佛,在皇甫嵩眼中,却是对其权威的致命挑战!尔等展现出的能力,尤其是…”他目光扫过林玄和秦越人,“林先生感知邪气、导引生机之玄奇,秦先生金针破邪、辨析疫源之精准,皆为皇甫嵩一派所不能,亦为其所深惧!他岂能容忍尔等坐大?岂能容忍尔等这‘察疫’小队,深入地方,探查那些可能与其利益链条相关的‘疫源’?”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寒意:“王德海今日驱赶流民,或许只是试探,或许便是得了某些授意,意在孤立、污名化慈济堂,断尔等根基!本王今日到访,虽为微服,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甫嵩在地方的爪牙耳目,恐怕此刻已如毒蛇般将消息传递回京!本王所能给予的庇护,在明处,或可震慑王德海之流,但在暗处,在皇甫嵩经营数十年的阴影之下,恐力有未逮!”
萧景琰的目光逐一扫过林玄、秦越人、苏沐雨,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警示:“诸位接下这‘察疫’之责,便如同接下了一面战旗,同时也接下了皇甫嵩一系,乃至其背后可能盘根错节的势力,最直接、最阴狠的敌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王今日再问诸位一次:纵然前路凶险,步步杀机,诸位…可还愿接此重任?可还愿与本王同行,为这丰源郡,为这天下黎民,争一线生机?” 他将最残酷的现实和最沉重的选择,再次赤裸裸地摆在了慈济堂众人面前。
**薪火不灭,负重前行**
萧景琰的警示,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灯火似乎也为之摇曳,在墙壁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皇甫嵩这个名字带来的压力,远非王德海可比,那是笼罩在整个大夏医道之上的阴云,是能调动无数资源、编织无形罗网的庞然巨物。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小院。
流民们蜷缩得更紧了,眼中充满了恐惧,仿佛那“京城贵人”的阴影已经降临。墨离看着手中复杂的零件,第一次觉得这些冰冷的金属也无法带来安全感。阿芷下意识地靠近了林玄一些,小手抓住了他沾着泥土的衣角。铁牛胸膛起伏,肌肉虬结,如同绷紧的弓弦,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门外深沉的夜色,仿佛那黑暗中随时会扑出致命的毒蛇。蒙挚的气息更加沉凝,影卫甲则彻底融入了阴影里,如同蓄势待发的匕首。
苏沐雨的脸色有些苍白,贝齿轻咬着下唇。她不怕疫病,不怕辛苦,甚至不怕石震天的刀兵,但皇甫嵩所代表的,是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的权力倾轧和阴险算计,是足以碾碎任何草根努力的恐怖力量。她下意识地看向林玄和秦越人,目光中带着征询,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林玄感受到阿芷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他的目光依旧澄澈,如同未被污染的深潭,倒映着跳动的灯火。面对萧景琰的警示和询问,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院中的药香、流民压抑的呼吸、铁牛粗重的气息、远处隐隐的虫鸣…都清晰地流入他的感知。更深处,他仿佛能“听”到脚下大地的脉动,感受到这方小小天地中,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生命对生的渴望,那些微弱的“生气”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皇甫嵩的名字带来的是冰冷的阴影,但这院中的灯火,这求生的意志,便是黑暗中不灭的星火!
他睁开眼,目光平和而坚定,看向萧景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殿下,民女生于乡野,长于山林。所见者,草木枯荣,顺应天时;所学者,扶正祛邪,调和阴阳。医者之道,不在庙堂之高,而在病榻之侧;不在权柄之盛,而在生机之存。皇甫院正如何,权柄如何,非我所虑。我所虑者,是眼前病患之苦,是邪气肆虐之危。若因畏惧暗箭,便闭门不出,见疫不察,见死不救,那才是真正背离了医道本心,自绝于这天地生机之外。”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察疫’小队,民女愿往。非为殿下,非为权柄,只为能早一刻寻得疫源,多救一人性命。纵有暗箭,亦无愧于心。” 他的话语朴实无华,却道尽了“道法自然”下的仁心与无畏。
秦越人听完林玄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睥睨与决绝。他袖中的金针停止了捻动,指尖却更加稳定。“畏首畏尾,岂是医者所为?皇甫嵩?”他冷哼一声,声音清越,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昔年构陷之仇,阻道之恨,秦某未曾有一日忘却!他视我如眼中钉,我视他亦为拦路石!他若想阻我察疫救人,放马过来便是!正好,新仇旧怨,一并清算!” 他的锋芒在此刻毕露无遗,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殿下之命,秦某接了。这‘察疫’先锋,舍我其谁?” 秦越人的表态,充满了复仇的意志和以“术”破局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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