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渊深处那吞噬光明的巨大裂缝被强行闭合,如同掐灭了瘟疫与绝望的源头火种。这影响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至饱受蹂躏的河洛府大地。
曾经如同跗骨之蛆般蔓延的幽影瘟疫,其消退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最乐观的预期。那些游荡在荒野、双目赤红、攻击一切活物的癫狂身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般迅速消散。被感染的村落里,持续的高热和诡异的皮肤溃烂停止了恶化,精神恍惚、幻听幻视的症状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被瘟疫摧残过的身体依旧虚弱不堪,残留着病痛的折磨,但那深入骨髓、扭曲心智的邪异气息,确确实实消失了。笼罩在河洛府上空数月之久的、令人窒息的死亡阴云,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然而,驱散了幽影的瘟疫,并未立即带来天堂。河洛府的土地,早已被连年的大旱和紧随其后的蝗灾啃噬得体无完肤。龟裂的田地如同大地的伤疤,深不见底。枯死的禾苗化作焦黑的残骸,散落在尘土之中。遮天蔽日的蝗群虽然随着冬季的临近而有所减少,但残余的飞蝗依旧如同贪婪的幽灵,啃噬着一切残存的绿色,所过之处,只留下更加彻底的荒芜。
饥荒,才是这片土地上最凶残、最顽固的敌人。它不会像瘟疫那样骤然爆发,却如同钝刀割肉,更加缓慢,也更加彻底地摧毁着人的肉体与希望。流民的数量并未因瘟疫消退而减少,反而因为失去了瘟疫带来的疯狂动力而显得更加麻木、更加绝望。他们拖家带口,在焦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眼神空洞,寻找着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树皮被剥光,草根被挖尽,观音土成了最后的“粮食”,随之而来的腹胀和死亡,无声地吞噬着一条条生命。
就在这片被饥饿统治的绝望之地上,萧景琰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起来。这位七皇子殿下,在经历了葬龙渊血与火的洗礼,亲眼目睹了最惨烈的牺牲后,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天潢贵胄的矜持与优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百炼精钢般的冷硬决断和雷霆手段。
河洛府临时大营,成了他运筹帷幄、拨乱反正的中枢。
他手中的刀,首先挥向了那些依附严嵩皇甫嵩余党、在灾情中依旧贪婪无度、盘剥灾民的硕鼠。没有冗长的审讯,没有虚伪的安抚。萧景琰以钦差太子之尊,调动了随行亲卫和部分在瘟疫中保存下来、对他心存敬畏的河洛府驻军,以铁腕展开清洗。
一份份罪证确凿的名单被抛出。那些克扣赈灾粮饷、囤积居奇、鱼肉乡里的府衙官吏、地方豪强、粮商巨贾,在灾民们麻木而震惊的目光中,被如狼似虎的军士从他们奢华的宅邸、藏匿的粮仓中拖拽出来!公开审判,明正典刑!染血的屠刀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挥落,一颗颗肥硕的头颅滚落尘埃!抄没的家产堆积如山!
“开仓!放粮!”
萧景琰的命令简洁而有力。不再是杯水车薪的施舍,而是不计代价的救命!
被抄没的、从奸商手中强征的、以及从邻近州府紧急调拨的粮食,如同救命的洪流,冲向了河洛府每一个饥肠辘辘的角落。一座座巨大的粥棚在残破的城镇、流民聚集点迅速搭建起来。不再是清可见底的稀汤,而是浓稠得能插筷不倒的米粥!热气腾腾的米香,第一次压过了死亡和绝望的腐臭气息,弥漫在焦土之上。
“以工代赈!重建家园!”
萧景琰深知,单纯的施舍只能救一时之急。他强忍着身体的伤痛和精神的疲惫,亲自规划。组织起尚有气力的流民青壮,清理瘟疫肆虐后废弃的村落,挖掘深井寻找水源,修筑简易却坚固的堤坝防止残余蝗群过境,开垦被蝗虫肆虐过的荒地,准备来年春耕的种子。付出劳力,换取足额的粮食和微薄的铜钱。麻木的眼神中,开始重新燃起一丝属于“人”的活力和微弱的希望。
军队,被赋予了新的使命。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镇压者,而是秩序的维护者和重建的助力。军士们持戈巡逻,弹压那些趁乱打劫的流寇匪徒,保护粥棚和重建点的安全。同时,他们也拿起铁锹锄头,参与到挖掘水渠、修筑道路的劳作中。当那些曾经只能仰望军爷刀锋的灾民,看到浑身泥泞、与他们一同劳作的士兵时,一种微妙的变化在无声中发生。
济世盟的临时大营,更是成为了这片复苏土地上的重要支点。在苏沐雨的统筹下,这里早已不仅仅是一个救治伤员的医疗点,更成为了一个综合性的救灾中心。
瘟疫虽退,但灾后虚弱的身体极易感染各种疾病。济世盟的医者和学徒们在苏沐雨的指导下,日夜不停地熬煮着大锅大锅的防疫驱寒汤药,免费分发给聚集在营寨周围的灾民。简易的诊疗棚前排起了长队,伤寒、痢疾、外伤、营养不良…各种因灾祸和虚弱引发的病症在这里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苏沐雨憔悴而忙碌的身影,温和而坚定的声音,成为了无数灾民心中“活菩萨”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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