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兄医术通玄,孤自然信服。”萧景琰语气稍缓,但忧虑未减,“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朝堂之上,暗流汹涌。严党虽倒,其门生故吏遍布六部,尤其是礼部、吏部之中,仍有不少人对孤心怀怨怼。二位如今是孤力保之人,又是陛下亲旨召入的‘功臣’,身份敏感。一言一行,皆会被放大检视,稍有不慎,便会被扣上‘恃功而骄’、‘藐视皇权’甚至‘心怀叵测’的帽子。皇甫明、周怀仁之流,定会以此为突破口,兴风作浪!”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萧瑟的秋色,背影显得格外沉重:“孤虽位居东宫,监国理政,然根基未稳,父皇…父皇龙体欠安,疑心日重。有些事,孤亦需权衡再三,难以事事为二位周全。这京城,步步杀机,二位务必…慎之又慎!”
林玄一直沉默地听着,此时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殿下苦心,我等明白。庙堂权争,非我所愿,亦非所长。然既已入局,自当以不变应万变。济世盟立身之本,在于‘悬壶济世’四字。在祖灵之地如此,在京城太医院,亦当如此。以医道正心,以仁术济人。至于宵小之辈的明枪暗箭,”他目光与秦越人锐利的眼神交汇一瞬,“我与秦兄自会应对。”
秦越人接口,语气斩钉截铁:“殿下放心。京城是龙潭虎穴,却也是我济世盟医道理念登堂入室之地!太医院这块朽木,正好拿来开刀!至于那些魑魅魍魉,”他眼中寒光一闪,“敢伸手,就剁了他们的爪子!”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萧景琰心腹内侍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礼部郎中王大人递了名刺,说是奉周院判之命,前来拜会林先生、秦先生,商议…商议明日入太医院供奉的仪程安排。”
书房内三人目光瞬间交汇。来得真快!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迅速恢复平静,扬声道:“请王大人至偏厅稍候,奉茶。”
他转向林秦二人,低声道:“周怀仁的试探来了。这位王朗中,是礼部有名的‘笑面虎’,也是严嵩门生,与周怀仁过从甚密。二位稍后见他,言语上需谨慎,莫要被他抓住把柄。孤不便久留,先行一步,以免落人口实。这别院内外,孤已安排可靠人手护卫,但二位仍需时刻警惕。”
萧景琰匆匆离去。林玄与秦越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毫无惧意的平静。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袍,步履沉稳地走向偏厅。
偏厅内,一位身着五品白鹇补服、面皮白净、笑容可掬的中年官员正端着茶杯,见二人进来,立刻放下茶杯,热情洋溢地起身拱手:“哎呀呀,这位想必就是名震河洛、活人无数的林玄林神医!这位定是针术通玄、妙手回春的秦越人秦神医!下官礼部郎中王朗,久仰二位神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他笑容满面,话语如同抹了蜜,眼神却在林秦二人身上飞快地扫视着,带着一种精细的衡量和不易察觉的审视。
“王大人过誉。”林玄微微颔首还礼,态度温和有礼却疏离。
秦越人则只是略一拱手,目光锐利如电,直刺王朗眼底,淡淡开口:“王大人奉周院判之命而来?不知有何指教?”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透人心,让王朗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王朗干笑两声,连忙道:“指教不敢当!不敢当!周院判对二位神医可是仰慕得紧啊!得知二位奉旨入太医院供奉,院判大人欢喜不已,直道太医院得此栋梁,振兴有望!特命下官前来,一来是拜会二位,略表敬意;二来嘛,也是与二位商议一下明日入院的仪程安排。毕竟太医院乃皇家重地,供奉之职更是荣耀加身,这迎奉之礼,马虎不得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份烫金的仪程单,双手奉上,笑容更加灿烂:“这是院判大人亲自拟定的仪程,请二位神医过目。明日辰时三刻,太医院正门大开,由院判大人亲率院中诸位太医及有司官员,于阶前迎候二位。巳时正,于‘仁心殿’行奉旨供奉之礼,由礼部官员宣读圣谕,院判大人授予供奉玉牌及官服印信。午时,于院中‘百草堂’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院判大人说了,定要办得风风光光,方显朝廷对二位功臣的恩典与器重啊!”
这份仪程,排场极大,规格极高,处处透着“重视”与“恩宠”。然而,林玄和秦越人何等人物,一眼便看出其中暗藏的玄机。如此高调张扬的“迎奉”,将他们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捧得越高,稍有不慎,摔得就越狠!那“仁心殿”的奉旨之礼,更是将“皇命”二字高高悬起,时刻提醒他们为臣子的本分。至于“百草堂”的宴席…恐怕更是暗藏机锋的鸿门宴。
秦越人接过仪程单,只扫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一旁,目光再次落到王朗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周院判费心了。只是我二人山野粗人,不惯这些繁文缛节。奉旨供奉,尽心医道便是本分。如此大张旗鼓,未免太过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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