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阴寒与杀意,如同骤然冻结的冰湖。庆亲王濒死的惨嚎、周怀仁尖锐的指控、刘太医煽风点火的哭嚎、侍卫刀剑出鞘的铿锵、以及老皇帝惊怒交加的喘息,瞬间将秦越人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悬崖边缘!
“妖人!还不束手就擒!”周怀仁声嘶力竭,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快意,仿佛已看到秦越人被乱刃分尸的场景。他身后的刘太医更是作势就要扑上来“护驾擒凶”。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静如古井深潭的声音穿透了殿内的混乱与喧嚣:
“陛下息怒!此非秦兄之过,乃邪祟反噬!”
林玄一步踏出,挡在依旧保持刺针姿态、对周遭杀意恍若未闻的秦越人身前。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嘈杂。他目光澄澈,毫无惧色地迎上老皇帝惊疑不定的浑浊视线,同时右手并指如剑,对着庆亲王命门穴上方那团汹涌爆发、带着冰碴黑血的阴寒邪气,凌空虚点!
没有耀眼光华,没有磅礴气势。只有一股温润醇厚、如同大地初春般充满无限生机的气息,自林玄指尖悄然弥漫开来。这气息无形无质,却仿佛拥有灵性,精准地融入秦越人金针所引的那一点凝练炽烈的金红毫芒之中!
如同滚油泼雪!
那原本狂暴肆虐、冻结一切的阴寒邪气,被这股温润生机一激,如同遇到天敌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金红色的毫芒骤然暴涨,如同旭日初升,瞬间驱散了殿内刺骨的阴寒!长明灯的火苗停止了摇曳,重新稳定下来。
“呃…嗬…”原本剧烈抽搐、七窍涌血的庆亲王,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那绷紧如弓弦的肌肉骤然松弛下来!口中涌出的不再是带着冰碴的黑血,而是几口暗红色的淤血。他脸上、脖子上暴突的青黑色血管如同退潮般迅速隐去,暴突的双眼缓缓闭合,胸膛的起伏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濒死的挣扎,而是陷入了一种深沉的昏睡。命门穴处,秦越人的那枚“凤翎针”稳稳地扎在那里,针尾微颤,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温热气息,如同定海神针,镇压着残存的邪秽。
整个养心殿,再次陷入死寂。这一次的寂静,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死里逃生的余悸。
周怀仁脸上的“惊怒”瞬间凝固,如同戴上了一副僵硬的面具,眼底的得意被极度的错愕和一丝隐藏的惊惧取代。刘太医的哭嚎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滑稽的抽噎。
“陛下…”林玄收回手指,面色依旧平静,对着龙榻深深一揖,“庆亲王殿下沉疴多年,肾元枯竭,命门火衰,此乃表象。实则其肾俞命门深处,积郁着一股极其阴寒歹毒的异种邪气,如同冰封地脉,不仅阻遏生机,更与殿下本源精气纠缠共生,强行拔除,必遭其临死反噬,玉石俱焚!秦兄以‘凤翎针’引动殿下残存元阳,强冲命门,正是要破开这冰封,逼出邪气本源!方才那异象,正是邪祟被逼离体,垂死挣扎之兆!幸得陛下洪福,殿下求生意志顽强,秦兄针术通神,方能在邪气反噬下稳住殿下心脉,将其暂时压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周怀仁和刘太医,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此等深藏脏腑、与本源纠缠的阴毒邪气,非一朝一夕所能形成,更非寻常病邪!若太医院诸位国手多年来连此等邪祟潜藏都未能察觉,只一味以温补药石应付,拖延至今…这‘束手无策’,恐怕别有缘由吧?”
这话如同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周怀仁和刘太医脸上!林玄不仅点破了庆亲王病根在于邪祟而非单纯的沉疴,更直指太医院多年“束手”背后可能的失职甚至…包藏祸心!
“你…你血口喷人!”周怀仁脸色由青转白,指着林玄的手指都在颤抖,“什么邪祟!分明是你们…是你们施了邪法,引动异象,意图谋害亲王!陛下!不可听信此等妖言惑众啊!”
“够了!”龙榻上,老皇帝萧彻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打断了周怀仁的狡辩。他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昏睡过去、气息却明显平稳了许多的庆亲王,又缓缓移到依旧保持刺针姿态、额角汗珠滚落却稳如泰山的秦越人身上,最后落在神色坦荡、目光澄澈的林玄脸上。惊怒未消,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方才那阴寒刺骨、如同地狱洞开的感觉,绝非幻觉!庆亲王那濒死的惨状,更做不得假!而林玄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以及秦越人那神乎其技的控针之术,竟真能在滔天邪气反噬下稳住局面…这两人,绝非等闲!其手段,已超出了他对“医术”的认知!
“秦…卿…”老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干涩,“庆王叔…如何了?”
秦越人这才缓缓收针。动作依旧沉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他将染着一丝黑气的“凤翎针”小心收入针囊,沉声道:“回禀陛下,邪祟本源已被逼出,暂时压制。然其盘踞日久,与殿下本源纠缠太深,此次强行逼出,虽解燃眉之急,却也耗损了殿下本就微弱的生机。需辅以固本培元、调和阴阳之汤药,静养数月,方有望逐步拔除余毒,稳固根基。然沉疴难愈,寿元…终究有损。”他实话实说,并无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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