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切割出琴键般的条纹。
肖玦就坐在这片光影交错的中心,他整个人仿佛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唯有指间那枚反复轻旋的银色书签,折射出冰冷的锐光。
那光芒,苏凛再熟悉不过,曾在他最无力的时刻,刺痛过他的双眼。
肖玦没有起身,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只是用指尖将一份文件推过光滑的桌面,动作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星曜对《囚光》的未来很有信心。”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我们的诚意,三倍报价,全资推动全球发行。”
苏凛走过去,没有去看肖玦,而是径直拾起了那份协议。
他的指腹掠过纸张,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附加条款上——“联合监制权”、“原始素材共管”。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条精心编织的锁链,企图将《囚光》和他本人,都牢牢锁死在星曜的掌控之下。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愤怒,反而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对方的伪装。
“肖总,”他将文件轻轻放回桌上,目光终于落在那枚不断旋转的书签上,“您不觉得,这像一场迟来的、而且毫无诚意的赎罪吗?”
肖玦旋转书签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停滞。
当晚,棱镜工坊的核心服务器机房内,只有苏凛一人。
他坐在加密终端前,屏幕上跳动着幽绿色的声纹波形图。
这是肖玦今天“附赠”的礼物,一段被刻意剪辑过的密会录音。
背景音嘈杂,似乎是在某个私人会所的包厢。
一个被处理过的声音低语:“林晚必须安静下来,她的影响力太大了。”
紧接着,一个苏凛刻骨铭心的声音响起,冰冷、果决,不带一丝犹豫:“那就让她彻底安静。车,要看起来像一场意外。”
是沈砚舟。
苏凛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声纹频率分析软件迅速将沈砚舟的声音模型与数据库进行比对,确认无误。
但他关注的重点并非内容,而是录下这段对话的设备。
分析结果很快弹出:录制设备为星曜集团内部通讯系统“星盾”的专用型号,军工级别,外部无法监听。
肖玦在用这段录音向他示好,或者说,在抛出一个诱饵,一个指向沈砚舟的、完美无缺的诱饵。
苏凛面无表情地关闭了音频分析,转而调出了三年前林晚的所有行程档案。
在海量的记录中,他找到了她生命中最后一天的外拨电话记录。
晚上十点零七分,一通时长一分三十秒的电话,拨向了星曜集团的行政部。
通话内容:申请次日活动用车。
而在接线员备注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清晰地记录着两个字——派车人:厉仲勋。
沈砚舟下令,厉仲勋执行。
这条线,终于从模糊的猜测,变成了可以触摸的铁证。
肖玦给的录音,看似是指控沈砚舟的匕首,实则巧妙地隐去了背后的整条执行链。
他在切割,也在试探。
第二天的合作会议上,气氛融洽得诡异。
苏凛仿佛忘记了昨日的交锋,对星曜的合作条件全盘接受,甚至主动提出了一个更具建设性的方案。
“为了确保《囚光》全球发行的顺利,我建议由棱镜和星曜共同组建一个‘光影专项组’,”苏凛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肖玦脸上,“专项组拥有最高权限,负责协调所有相关资源。作为诚意,我希望能优先调阅星曜近五年来,所有与‘清源会’相关的投资项目审批流程,以评估风险,避免《囚光》重蹈覆辙。”
“清源会”三个字一出,会议室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
那是星曜内部一个由高层组成的、极其隐秘的利益团体,也是厉仲勋和沈砚舟等人真正的权力核心。
肖玦凝视了苏凛足足十秒,最终缓缓点头:“可以。苏总的专业和谨慎,令人钦佩。”
会议结束,人潮散去。
肖玦却叫住了跟在身后的助理陈砚。
“去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走廊里的空气,“查苏凛最近接触过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要漏。尤其是……杜骁。”
陈砚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说什么,但迎上肖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低头领命:“是,肖总。”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厉仲勋正站在一扇巨大的监控屏幕前。
屏幕上,肖玦和陈砚的背影显得格外渺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离开,然后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缓缓按下了一个号码。
“通知南区仓库,”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一丝不耐,“把那批封存的旧行车记录仪硬盘,再烧一遍。这次,烧成灰。”
同一时间,星曜集团的数据中心,一个身穿蓝色技术外包工服的身影,正推着工具车穿行在冰冷的服务器阵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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