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合拢的轰鸣尚在耳际回荡,林昭立于地表,夜风扑面,衣襟尽染泥尘。徐怀之率工兵退至安全处,火把余烬在风中明灭。他未言谢,只将手中短刃横插腰间,转身下令:“封锁南侧工地,凡出入者皆搜身;彻查赵氏三月供木账目,一车不得漏;遣密探入旧工部库,搜‘永昌七年军械调拨卷’,凡涉‘七库’‘蛇矛’‘半符’者,尽数抄录。”
徐怀之略一点头,欲言又止。林昭已迈步前行,足踏腐木堆旁湿土,俯身取样覆于铁盒锈痕之上,红壤相合,泥迹如一。又取油布残片比对引信,纤维长短、油浸深浅皆同。证据链成,然铁盒未启,密道已毁。他起身望向岭南群山,月隐云后,万籁俱寂,唯驿道工地上篝火点点,如星火燎原。
三日内,五道政令连发。开仓放粮,米粟倾泻如雨,百姓扶老携幼,列队而取;减免赋税,里正捧册焚于市集,纸灰随风而起;设立义医,峒南精舍学子携药入寨,夜半犹闻问诊声;重审冤狱,囚徒跪于府衙前痛哭叩首;军火案查证进展亦公示于道旁木牌,字字凿实,赵氏供木虚报之数赫然在列。
民心渐稳,疑虑渐消。驿道首段已通,商队往来不绝,峒茶换盐,海藤易布,市集喧沸如京畿。百姓始信“官道真能换米”,更知林昭亲履瘴地、夜巡工地,数度险死而不退。有老妪持陶碗奉茶于道中,言:“吾儿死于旧役,今修路有粮,不征丁口,此恩难报。”林昭跪受其茶,一饮而尽,满场无声。
未几,峒北传来消息:百姓自发集资,于驿道起始处立生祠一座,不塑神像,不焚香火,唯中置木龛,内供林昭所撰《岭南安民策》手稿抄本。匾额无名,仅刻“共命祠”三字,笔力沉毅,出自峒中老儒之手。祠前立碑,铭曰:“地维南荒,道启民光。”与前朝隶书同源。
徐怀之闻讯蹙眉:“在世人立祠,礼制所禁。裴党残余若以此构陷,必言你收买民心,图谋不轨。”林昭立于窗前,指尖轻抚玉佩残角,默然良久。次日,遣亲卫持其手书入祠,不贺不谢,唯言:“此策非一人之功,乃千百黎民共命所成。祠非为我,乃为死于饥、疫、暴政者存一念之念。”
士林闻之,悄然默许。峒中长老聚议,更将“共命祠”更名为“安民祠”,岁时祭祀,不祭林昭,而祭历年死难者。百姓仍呼为“林公祠”,然无人再提私名。火把夜夜不熄,供于祠前,如星河倒悬。
又七日,旧宫内侍自北而来,青衣小帽,无仪无仗,深夜叩府。递密函一卷,火漆暗红,印纹隐现“永昌”篆痕。林昭取玉佩残角比对,纹路相契,印底凹槽与地道图腾同出一源。非裴党所能伪。
内侍低语:“新君亲政,六宫更钥,旧系始得通言。此诏未录档,无印无符,然出自先帝遗匣,亲启于御前。”林昭未启函,只问:“何人遣你?”内侍垂首:“无名者。”言罢退去,身影没于夜巷。
林昭独坐灯下,启函仅观片语:“岭南既安,其归辅新君。”字迹瘦劲,类嘉和旧笔。他吹熄灯烛,立召徐怀之、峒老、书院诸生集于府堂。当众宣诏片段,语毕,满堂肃然。
“我将北归。”林昭环视众人,“然政不可废,驿道须三年乃成,义学须三年乃立。徐公可留监工,诸生可留执教,赋税减免之策,三年内不得复征。”徐怀之颔首:“吾留此,直至道通五峒。”峒老跪地:“愿立血书,保此政不堕。”林昭扶起,只道:“信在民心,不在血书。”
启程之日,天未明,城门已堵。百姓自四野云集,携米酒、腊肉、草履相赠,道旁跪满,呼声如潮。林昭着青布直裰,腰佩旧玉,步行出府。亲卫列阵外围,不持兵刃,只以身隔人潮。百姓知令,亦不涌前,唯目送而已。
行至城郊,忽见道旁古樟下立一青衫客,侧影清癯,眉目如刻,酷似嘉和帝年轻画像。其人见林昭望来,微微颔首,旋即转身,步入林间小径。林昭驻足,未召,未追,只将左手缓缓按入怀中,掌心紧握玉佩。
火把长龙延绵数十里,自城门至官道岔口,光焰映红天际。百姓不语,唯举火相送,火光摇曳,照见林昭眉间旧痕——非刀伤,乃玉珏断裂时崩裂所致。当年临安玉坊,半珏入土,半珏随身,纹路相合,天衣无缝。
他翻身上马,缰绳微抖。马蹄初动,踏碎一地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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