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停雪歇,但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矿寨上空。
矿寨前庭的血污已被粗略清理,但深褐色的痕迹和空气中无法散尽的铁锈味,依旧诉说着昨日的惨烈。
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庭中,人数远超昨日参战的流民和黄巾军士,——上千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矿工。
他们大多眼神麻木,脸上带着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的痕迹,如同惊弓之鸟,不安地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畏惧地望向庭前临时搭建的木台。
木台上,李炎肃然而立。他一夜未眠,眼底带着血丝,但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他身后,数十余名神情冷峻、按刀而立的黄巾军士,那股沙场淬炼出的煞气,让台下无人敢直视。
在木台最前方,跪着五六个人。他们不再是昨日那些耀武扬威的护矿头目和差役——那些人大多已成了庭中血污的一部分。
跪着的这几人,是平日里直接欺压、鞭挞矿工的监管、工头。他们此刻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动,有的裤裆湿透,散发出骚臭,不住地磕头求饶。
“好汉饶命!饶命啊!”
“都是刘老爷…不不,是刘扒皮逼我们干的啊!”
“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好汉给条活路!”
他们的哭嚎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炎没有理会他们的哀嚎,他上前一步,运足了气力,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矿工兄弟们!”
台下上千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麻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你们受苦了!”李炎的声音沉痛而有力:“我知道,你们被像牲口一样驱使,吃不饱,穿不暖,动辄挨打受骂,甚至累死、病死、被打死,都无人过问!那刘家矿主和这些爪牙,”他猛地伸手指向地上跪着的几人,声色俱厉,“吸的是你们的血,吃的是你们的肉!”
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许多矿工的心上。一些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新旧交叠的鞭痕,眼中麻木渐渐被痛苦和仇恨取代。
“昨天!我们打破了这牢笼!杀了欺压你们的护院!”李炎继续道,声音激昂起来,“但这还不够!那些平日里亲手把鞭子抽到你们身上,克扣你们口粮,把你们往死里逼的工头、监管,还在这里!”
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现在,我给你们机会!有冤的诉冤,有仇的报仇!告诉我,他们,该不该杀?!”
台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个瘦骨嶙峋的老矿工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恨意,嘶声喊道:“该杀!张扒皮打死了我儿子!就因为我儿子累晕了,少推了一车矿!”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李狗子克扣我们的粮!我爹就是活活饿死的!”
“赵阎王上次用铁锹把我兄弟的腿打断了,扔到后山喂了狼!”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积压了无数时日的怨恨、屈辱和痛苦,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人群开始向前涌动,怒吼声、哭诉声、咒骂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若非台前有黄巾军士维持秩序,那几个工头恐怕瞬间就会被愤怒的人群撕碎。
跪着的工头们吓得瘫软在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炎看着台下汹涌的群情,知道火候已到。他猛地一挥手!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紧紧盯着他扬起的手。
“好!”李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冰冷的杀意:“既然天理昭昭,民意如此!那我今日,便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他深吸一口气,厉声下令:“行刑!”
身后数名黄巾军士大步上前,手中环首刀寒光一闪!
“不——!”
“饶……”
求饶声戛然而止!
雪亮的刀光落下,几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染红了台前的雪地。
台下的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矿工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跪倒在地,朝着木台的方向磕头。那压抑已久的怨气,似乎随着这一刀,得到了宣泄。
李炎等待欢呼声稍歇,再次开口,声音洪亮:
“仇,报了!但往后呢?”
他环视众人:“这世道,官府不会放过我们,豪强还会再来!想要活下去,活得像个人,不再被欺压,就不能只等着别人来救!”
他指向身后的粮仓和这片矿寨:“这里,有粮,有地方!但需要我们自己来守!”
“我欲在此立足,护佑一方百姓,让所有愿意靠力气吃饭的人,都能有饱饭吃,有活路走!”
“但要守住这里,需要更多的人拿起武器!”
“现在,我在此立誓:凡加入我麾下者,必饱食足饷,有功则赏!我们不为欺压百姓,只为在这乱世,杀出一条活路,为自己,为父母妻儿,挣一个太平!”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下:“有没有血性的汉子,愿意跟我一起,拿起刀枪,护卫我们的粮食,护卫我们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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