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的碎裂声如同丧钟,敲响了天水郡最后的时刻。
巨大的门板在第四辆冲车舍生忘死的撞击下,终于彻底崩解。木屑混合着碎裂的铁皮四处飞溅,露出后面惊慌失措、满脸绝望的守军面孔。
“城门已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缴械不杀。——!”
“城门已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缴械不杀。——!”
蓄势待发的黄巾军后军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着冲过破损的城门洞,瞬间就将门口残存的抵抗淹没。金色洪流不可阻挡地漫入城内。
城头上的战斗,也进入了最惨烈的尾声。
周昂身边最后的几名亲兵,如同被狂风卷走的落叶,一个接一个地倒在黄巾锋锐营的刀下。
他本人左腿中了一刀,深可见骨,只能以剑拄地,勉强支撑着身体。鲜血顺着甲胄的缝隙流淌,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泥泞的血洼。
他看到吴蒙被三名黄天使者围攻,那个如同磐石般的疤脸汉子,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的刀慢了,格挡变得艰难,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吴蒙!”周昂嘶哑地喊了一声。
吴蒙闻声,猛地荡开一把劈来的大刀,回头看了周昂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告别。
下一刻,一名黄天使者的长矛抓住了他回头的空隙,毒蛇般刺入了他的侧腹!
“呃……”吴蒙身体猛地一僵。
几乎同时,另一把大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斩在他的后颈上!
刀光闪过,斗大的头颅飞起,那双犹自圆睁的虎目,最后定格的方向,依旧是厮杀的城墙。无头的尸身兀自立了片刻,才沉重地向前扑倒,鲜血从颈腔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砖石。
督战队最后一名队长,吴蒙,战死。
“哈哈哈……好!好!”周昂看着吴蒙倒下,竟发出一阵凄凉的大笑,笑声中带着泪,带着无尽的悲怆。他猛地挺直了几乎要垮掉的身体,崩口的长剑指向汹涌而来的敌军,“来啊!逆贼!大梁云麾尉周昂在此!”
他的怒吼吸引了大批黄巾军的注意,几名锋锐营的悍卒立刻扑了上来。
周昂挥剑格挡,动作因伤势和力竭而变形。“当!”一声脆响,他手中饱经摧残的长剑终于不堪重负,从中断裂!
一名黄巾什长抓住机会,手中长枪如同毒龙出洞,径直刺入了周昂的胸膛!
枪尖透背而出。
周昂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穿出的枪尖,又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不断涌出。
那黄巾什长狞笑着,想要抽出长枪。
周昂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向前一步,让长枪刺得更深,同时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半截断剑掷向了那名什长!
断剑歪歪斜斜,没能命中要害,只划破了对方的脸颊。
“你……”那什长又惊又怒。
周昂不再看他,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似乎看到了城破后可能发生的惨状,眼中最后一丝光彩彻底黯淡。他伟岸的身躯,如同被砍伐的古树,缓缓地、沉重地向后仰倒,砸在冰冷的城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天水郡南门守将,周昂,战死。
主将和督战首领的相继阵亡,如同抽走了守军最后的主心骨。残存的抵抗瞬间土崩瓦解。还活着的守军要么跪地乞降,要么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刘小柱亲眼目睹了吴蒙被斩首,周昂被长枪贯穿。那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到脚底,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水,将他最后一丝勇气也彻底浇灭。
城头的抵抗,随着周昂的倒下,如同最后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血腥的空气里。
还活着的守军,大多是新征募不久的新兵或是临时组织起来的青壮。他们目睹了吴蒙的枭首,亲见了周昂的殉国,那支撑着他们战斗到最后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主将已死,督战队全员战殁,再战,除了徒然赔上性命,还能得到什么?
不知是谁第一个松开了手。
“哐当——”
一声铁片撞击地面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哀嚎和逐渐逼近的喊杀声中,显得格外刺耳。那是一把卷刃的环首刀。
这声音像是一个信号,瞬间传染开来。
“哐当…哐当…哐当…”
武器坠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成一片绝望的协奏。幸存的守军们,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泪水,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他们机械地、一个接一个地扔掉了手中残破的兵器,然后,慢慢地,朝着黄巾军涌入的方向,跪了下去。
有人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身体因恐惧和脱力而剧烈颤抖;有人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同袍或敌人的尸体,仿佛已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还有人仰面朝天,无声地张着嘴,像是离水的鱼,只有胸膛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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