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光在纸页翻动和铅笔沙沙声中飞快流逝。
隐月像一块被投入知识海洋的海绵,不知疲倦地吸收着一切。
她主修中文,却靠着惊人的效率和超越时代的理解力,旁听了大量数学、物理甚至刚刚萌芽的计算机课程,图书馆里那些艰深晦涩的国外期刊影印本成了她的消遣读物。
那个南方科研所同行的问题,她花了一个晚上就理清了思路,用最简洁的论证过程回了信。
没过多久,她又收到了更厚的来信和更复杂的问题。
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未曾谋面的笔友。
李红英对此啧啧称奇:“念念,你说你脑子怎么长的?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公式,我看着就头疼,你居然还能跟人讨论得津津有味?”
隐月正对着稿纸推演一个电路模型,头也不抬:“比揣摩人心简单。”
李红英:“……”好吧,你赢了。
除了学习,隐月也开始留意这个时代悄然发生的变化。
街上的个体户摊贩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能听到有人讨论“承包”、“效益”,收音机里的调频开始出现轻快的流行音乐,虽然信号咝咝啦啦,却挡不住那股破土而出的生机。
她偶尔会给家里寄些稿费,是给那几家艰难复刊的科学杂志投技术类译文赚的。
钱不多,但足够让苏母买些营养品,让苏父多买几本专业书。
苏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苏明远彻底恢复了工作和名誉,虽然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但那股知识分子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苏母身体调养得宜,脸上也有了红润。
小小的家里时常充满笑声。
大三那年,学校组织了一次社会实践活动,去郊区的红星机械厂进行“学工”劳动。
机械厂规模不小,但设备陈旧,管理方式老化,生产效率低下。
学生们被分配到各个车间,跟着工人师傅学习简单的操作。
隐月被分到了装配车间。
她上手极快,复杂的图纸看一遍就能记住,那些老师傅需要琢磨半天的装配流程,她很快就能找出更优化的步骤,甚至还能指出图纸上几处不合理的地方。
带她的老师傅姓周,是个严肃刻板的老八级工,一开始对这群“秀才”学生并不感冒,尤其是对隐月这个看起来纤细文静的姑娘。
但几天下来,他被隐月展现出的惊人悟性和一丝不苟的态度折服了,偶尔还会拿着技术难题来考考她,而隐月总能给出让他眼前一亮甚至茅塞顿开的思路。
“小苏同志,你不该学文啊,该来我们厂搞技术!”周师傅忍不住感叹。
隐月只是笑笑。
她对机械有兴趣,但志不在此。
实践快结束时,厂里突然接了个紧急订单,要求高、工期紧。
偏偏一条关键的生产线出了故障,几个老师傅围着那台进口的精密机床捣鼓了半天,急得满头大汗,就是找不到症结。
生产科长急得直跳脚,完不成订单,损失巨大不说,还要挨上级批评。
周师傅看着那台“趴窝”的洋机器,忽然一拍脑袋:“去,快去把中文系那个小苏同学请来!”
众人愕然。
请一个学中文的女学生来修进口机床?
周师傅急糊涂了吧?
但死马当活马医,生产科长还是派人把隐月叫来了。
隐月围着那台布满外文标识的机床转了两圈,又看了看复杂的电路图和控制面板,听了听运行时的异响。
“不是机械故障,”她下了判断,“是控制系统的逻辑模块出了问题,有一个继电器烧了,导致信号序列错误。”
她指着图纸上一个极其隐蔽的节点,又报出一个拗口的继电器型号。
工人们将信将疑地按照她说的拆开控制箱,果然发现了一个烧毁的元件,型号与她说的分毫不差。
更换备件后,机床嗡鸣一声,恢复正常运转。
整个车间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欢呼和惊叹。
生产科长握着隐月的手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小苏同学太感谢你了,你可是帮了我们厂大忙了!人才,真是人才啊!”
周师傅一脸“我看中的人没错吧”的骄傲表情。
这件事很快在厂里和学校传开了。
“中文系才女秒修进口机床”成了传奇故事。
隐月对此很无奈,她只是基于基础原理和观察做出的判断,实在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但这件事却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后续。
几天后,一个穿着中山装、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通过学校找到了隐月。
他是市里刚成立不久的“新技术引进办公室”的主任,姓郑。
郑主任听说了机床事件,对隐月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并没有纠结于她修机器的细节,而是看中了她快速阅读外文技术资料、精准理解并解决问题的能力。
“苏念同学,我们办公室主要负责筛选、评估和引进国外先进技术资料,但目前极度缺乏既懂外语又懂技术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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