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北上的路途,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和艰难。洪水冲垮了无数道路桥梁,绕行、断路成了家常便饭。
沿途的城市大多陷入不同程度的混乱,物资匮乏,关卡林立,人心惶惶。
红色的暴雨预警虽已解除,但极端天气如同跗骨之蛆,冰雹、雷暴、诡异的低温寒流轮番上演,整个南方地区仿佛真的在走向父亲预言中的“混沌纪元”。
高大的福特房车如同移动的孤岛,在疮痍遍布的大地上顽强地跋涉。
车内,弥漫着方便食品、柴油和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息。驾驶座上,林澈握着方向盘,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风霜,但眼神却比一个月前更加锐利和沉静。
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已经不是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身形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影。依旧穿着林澈的旧衣服,但原本宽大的T恤此刻紧绷在略显宽阔的肩膀和胸膛上,袖子短了一大截,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覆盖着薄薄肌肉的小臂。
原本过于宽大的运动裤也变成了九分裤,露出穿着林澈旧运动鞋的、骨节分明的脚踝。
他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凉而陌生的景色。夕阳的余晖透过沾满泥点的车窗,落在他脸上。
那张脸,依旧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但线条已经褪去了孩童的圆润,显露出少年人特有的、介于青涩与硬朗之间的轮廓。
皮肤依旧是那种不见阳光的冷白,鼻梁更加挺直,下颌线的弧度清晰而利落。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墨黑的瞳孔深邃依旧,但里面不再是单纯的懵懂和恐惧,而是沉淀下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窗外这个满目疮痍世界的审视。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
从十岁左右孩童的模样,长成了十四岁左右的少年。
这绝非正常人类该有的生长速度!
林澈的目光扫过身边这个安静的身影,心头再次泛起复杂的波澜。
震惊、困惑、甚至是一丝恐惧,从未真正消失。他曾无数次在深夜的篮火旁,看着少年沉睡中依旧在细微变化的面部轮廓,内心天人交战。
丢下他?趁他睡着,开车离开?这个念头无数次在绝境的边缘诱惑着他。
带着这样一个“怪物”,在末世里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他做不到。
不仅仅是因为小莫那恐怖到非人的战斗力,这一路上,他们遭遇过不止一次觊觎房车的暴徒或流民,每一次,都是小莫无声无息地出手,以最干净利落、甚至可以说是残忍的方式瞬间瓦解威胁,让林澈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更因为…那份无声的依赖和…近乎笨拙的讨好。
林澈的目光落在车载导航屏幕上。代表他们位置的小红点,正沿着一条曲折的国道,顽强地向北方移动。
屏幕边缘显示着目的地距离:距离A市——那个通往北方高原腹地最后的大型枢纽——还有不到一百公里!
一股巨大的、几乎冲破胸膛的喜悦和希望,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快到了!”
林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小莫!看到没?A市!过了A市,再往北,就是高原了!”
他指着导航屏幕上的终点标记,仿佛那是一个触手可及的诺亚方舟。
副驾驶上的少年闻声转过头。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他看着林澈脸上久违的、带着真切喜悦的笑容,墨黑的瞳孔里似乎也漾开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唇角似乎也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转瞬即逝。
林澈的心情大好。他瞥了一眼油表,决定在下一个看起来相对安全的废弃加油站旁停车休整,加油,顺便吃点热乎的。
这一个月,他早已习惯了和小莫换着开车。是的,换着开车。
想到这点,林澈嘴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就在他们离开那座被洪水围困的城市大约十天左右,一次深夜赶路,林澈因为连续驾驶疲惫不堪,几乎在方向盘上睡着。
是小莫,那个当时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模样的“孩子”,无声地碰了碰他的手臂,然后指了指方向盘,又指了指自己。
林澈当时困得不行,加上对小莫那非人学习能力的隐约认知,他亲眼看着小莫只用了半天就完全掌握了房车所有设备的操作,包括复杂的净水系统和太阳能控制器,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把方向盘交给了他。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
小莫坐上驾驶座,调整了一下座椅和后视镜,系好安全带。
启动,挂挡,松离合,加油门…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滞涩。
他操控着这辆庞大的皮卡房车,在坑洼不平、时有障碍的废弃国道上,行驶得异常平稳。
他的视线如同雷达,精准地扫描着路况,提前规避着每一个可能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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