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内颠簸着,楚言闭着眼,指尖无意识抵着眉心,靠在椅背上慢慢回忆。
何天是高中的同学。两人高中三年同寝,关系却只算平淡。何天是学霸,目标是清华园;他楚言呢,成绩不上不下。毕业后的联系也仅限于逢年过节的问候,朋友圈点个赞的交情。
高中……善化一中……167班……504寝室。记忆追溯到何天,一段沉眠的碎片,在楚言的记忆中逐渐清晰起来:
宿舍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汗味和食堂油渣混合的气息,铁架子床吱呀作响。他睡下铺,头顶上就是何天那块地方。
印象里的何天总是闷得像块石头,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钉在书桌前,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高中毕业后,两人见面不多。前世灾变后,两人有过一次短暂的交集。再后来,就是漫长的二十年挣扎求生。直到重生前的最后时光,楚言在一个大型幸存者基地的深处,再次见到了何天。
那时何天才四十出头,却已是满头刺眼的白发,身形消瘦得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他看到楚言时异常激动,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就是那次见面,何天第一次清晰地提到了那个代号“追光”的计划。他语速飞快,带着科学狂人特有的偏执,说他们中心在灾后第四年,用仅存的受保护设备和储备资源,秘密建造了一台时光机。
目标是送人回到灾变前五年预警,警示政府当局提前布局,对抗那毁灭性的电磁脉冲,保住人类文明的科技火种。
但“追光”对乘坐者要求极为苛刻,何天的原话是“精神强度、神经反射、生理耐受力……缺一不可”。
十多年间,只送走了三个志愿者,结果……何天当时痛苦地闭上眼,摇了摇头,声音艰涩:“都失败了……信号消失在时空乱流里……连个泡都没冒出来。”
然后他死死抓住楚言的手臂,力气大得吓人,那白发下的眼神犀利得几乎能洞穿灵魂:“楚言!你、你的经历、你的体质,你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你必须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为了全人类,不能贪生怕死……”
至于楚言怎么就成了那个“最有可能”的,以及他最终有没有答应、如何进入时光机、中间又发生了什么……这些记忆都因大脑受创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只剩下何天那白发下灼灼逼人的眼神,和“追光”两个字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楚言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强行把思绪拽回。现在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他必须联系上何天。
他心里有太多疑团需要当面质问,关于“追光”,关于那些大脑受创后丢失的记忆,甚至关于自己这场匪夷所思的重生。
通讯录里翻不到,楚言点开了常用的聊天软件,点开了那个沉寂许久的高中同学群:“善化一中167班·永远的青春”。
高中同学群里面居然也没有何天!
楚言心莫名一揪,手指有点发僵。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群的聊天框,群里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几天过年春节的拜年红包。楚言没心思看那些,飞快地打字:
【谁有何天的电话?急事找他!在线等!】
消息发送出去,绿色的气泡孤零零地悬在聊天窗口里。
他摩挲着手机边缘,眼里的急意随着屏幕光跳动。等待的空当,高中寝室里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那时候何天睡在他的上铺。晚自习回来,楚言对着英语卷子抓耳挠腮时,偶尔能从上面递下来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或者是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解释:“虚拟语气,用were。”就是靠着何天这些零星的“施舍”,楚言高考英语才勉强爬过了110分的线。
何天最后去了清华计算机系,而楚言只上了本地的潭州大学,读了个冷门的机械工程。
……】
楚言把思绪拉回现实。手机里,同学群里已经有了回复:
【何天?谁是何天?言子你是不是发错群了?】——回复的是当年的体育委员,外号“大熊”。
【@楚言 我们班有叫何天的吗?没印象啊。】——这是当年的学习委员,一个女生。
“没印象?”楚言心头一沉。
怎么可能?前世何天还曾救过他!他记得很清楚:
【前世灾变后两个月左右,那天是愚人节,4月1号。
他在潭州城南一片狼藉的居民区里翻找物资,像只被猎人惊扰的老鼠,被一小群丧尸追得慌不择路。
就在他几乎被堵死在一条臭烘烘的后巷里时,旁边一扇不起眼的铁门突然拉开一条缝,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惊魂未定的楚言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气,抬眼就看到了何天。还是那副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却比学生时代明亮得多。
何天带着他在迷宫般的楼道里穿梭,利用地形甩掉了紧追不舍的丧尸。楚言后来在何天那个堆满专业书籍和电子元件的家里躲了一阵。直到丧尸被其他声响吸引走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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