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的地下,暗流汹涌。总舵特使别院那场诡异的地陷与司徒弘的离奇失踪,像一块巨石砸穿了冰面。表面上的全城缉拿悄然松懈,玄冥教的人马如潮水般退入阴影,总舵亲卫群龙无首,陷入内讧与猜忌。权力真空的出现,让这座饱经创伤的城池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死寂。
下水道岔洞内,血腥味与潮湿的霉味混合。汪小野右肩的伤口在小竹的精心照料下已开始结痂,但生命潜能损耗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却非药石能医。他靠墙坐着,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冰冷,仿佛淬火的寒铁。
周狗儿带回的最新消息,让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寒意:总舵刑堂的刘香主已连夜派心腹接管了幽州分舵的日常事务,并对外宣称司徒特使“闭关疗伤”,一切事务暂由他代管。同时,玄冥教的活动完全转入地下,踪迹难寻。
“刘香主这是想趁乱摘桃子!”蒲铁匠独眼怒睁,一拳砸在土壁上,“司徒弘死了,他正好上位!”
“墨老的仇,还没报。”李大牛闷声道,他胸腹间缠着厚厚的绷带,声音因伤痛而沙哑,但眼中的恨意熊熊燃烧。
汪小野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每一张愤慨而疲惫的脸。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岔洞中央。那里,堆放着他让周狗儿搜集来的、从死去弟兄和敌人身上缴获的兵刃——刀、剑、弓、弩,甚至还有几把粗糙的斧头。
他俯身,拾起一把刃口崩裂、沾满暗红血渍的腰刀。刀很沉,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
“我们之前,像什么?”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一怔,看向他。
“像这把刀。”汪小野举起腰刀,刃口对着昏暗的光线,“被人握着,指向哪里,就砍向哪里。砍卷了刃,崩了口,就被随手丢弃。”他的手指抚过刀身上的缺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司徒弘用我们当诱饵,玄冥教视我们为蝼蚁,总舵刘香主,只怕也当我们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卒子。”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众人:“因为我们把命,交到了别人手里。指望陈舵主的回护,指望总舵的公正,甚至指望敌人的仁慈。”
他手腕一翻,腰刀“锵”地一声深深插入脚下的泥土中,直至没柄。
“从今天起,”汪小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的命,自己握在手里!这把刀,由我们来决定砍向谁!”
他目光锁定周狗儿:“狗儿,隐星那边,必须给出明确的答复。合作,可以。但要拿出诚意,共享所有关于玄冥教、刘香主以及辽军动向的情报。告诉他们,我们不再是乞求庇护的流寇,而是可以平等交易的盟友。若只想利用或观望,那就各走各路!”
“是!副舵主!”周狗儿凛然应命,眼中闪过兴奋。
他又看向蒲铁匠:“蒲叔,清点我们所有能用的火器材料,尤其是墨老留下的笔记和半成品。火药,将是我们最大的话语权。挑选绝对忠诚、手脚干净的弟兄,成立‘火器营’,由你直接负责,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尽快恢复小规模生产,哪怕只能造出最简单的火药包和铁蒺藜!”
蒲铁匠重重点头,独眼中燃起火光:“明白!老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把墨老头的家伙事儿传下去!”
“大牛,”汪小野看向重伤的悍将,“你安心养伤,伤好后,我要你练出一支真正的尖刀。不要人多,只要最悍勇、最不怕死的弟兄。以后,最硬的骨头,由你们来啃!”
李大牛咧嘴,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却仍吼道:“头儿放心!俺这条命,以后就交给你这把刀了!”
最后,他看向王石头:“石头,你的箭队要化整为零,不仅要当眼睛,更要当毒牙。我要幽州城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刘香主的人,玄冥教的暗桩,他们的行踪、弱点,我都要知道!”
王石头冷静颔首:“我会让他们变成真正的幽灵。”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冷酷、高效。没有商讨,只有执行。众人看着汪小野,感觉他仿佛脱胎换骨。以往的沉稳智谋仍在,但更多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还有,”汪小野最后补充,语气冰寒,“内部清查。野火营初创,人员混杂。蒲叔,周狗儿,你们秘密进行。凡有动摇不定、与外界有不清不楚牵连的,一律清除。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话让所有人心中一凛,但无人反对。血的教训告诉他们,仁慈和犹豫,只会换来更多兄弟的死亡。
就在这时,岔洞外负责警戒的弟兄压低声音传来讯号:“副舵主,小梅姑娘回来了,还带了个人!”
众人立刻戒备。片刻后,小梅引着一名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目光却异常清澈的脸,正是棺材铺的那位老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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