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化作一道狼狈的灰影掠上高空,衣袍残破,血迹自袖口滴落,被山风撕成碎红。他连头也不敢回,只把灵力催到极限,遁光忽明忽暗,像将熄的烛火,眨眼消失在山脊背后。村口空地上,紧绷到几乎要断裂的寂静又持续了三息,随后“哗啦”一声,仿佛堤坝决口,声浪轰然炸开。
“赢了!真的赢了!”最先喊出来的是铁匠张大叔,他手里还攥着半截烧火棍,激动得把棍子扔向天空,砸到自家屋顶也顾不上心疼。
“添晨把修仙大人都打跑了!”孩子们跳着脚拍手,尘土被跺得飞扬,像给这场胜利撒下一把金粉。
“以后李家再敢来收‘护村银’,就让他们先问问添晨的拳头!”卖豆腐的郝婶把木桶敲得咚咚响,声音比锣鼓都脆。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中央那道青瘦身影。顾添晨的袖口裂了两道口子,露出还渗着血丝的胳膊,可他腰杆笔直,像一株被暴雨冲洗后的青竹,越发干净挺拔。村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挤到最前,枯瘦的手一把抓住顾添晨的手腕,老泪在皱纹里横流:“添晨,你……你真是老天赐给咱古溪村的福气!我这条老命今天算捡回来了!”
顾添晨被无数双手拍着肩膀,被无数道灼热目光围着,他只好一遍遍拱手:“各位叔伯婶子,不是我一人之功,是咱全村的气运。”话虽谦逊,声音却清朗坚定,像一股温热的泉水,把大家心里最后一点惊惶也浇化了。
人群外圈,李富贵父子缩着脖子,脸色比抹了石灰还白。李富贵腿肚子直打抖,手里那柄平日用来吓唬人的乌木拐杖早不知丢到哪去;他儿子李宝成更不堪,裤裆湿了一片,被阳光一照,骚味随风散开,惹得几条野狗围过来嗅。父子俩互相搀着,贴着墙根往家挪,步子轻得像偷油的耗子,生怕鞋底踩重一点,就会再把顾添晨的目光引过来。院门“吱呀”一声阖上后,李家大院连日的高墙都似乎矮了半截,再没人敢探出头来叫嚣。
热闹持续了一炷香,直到日影西斜,村长才挥手让大家散去:“都回去吧,添晨累了,让他歇歇。”人群依依不舍地散开,嘴里仍念叨着“后天开祠堂,给添晨立功德牌位”之类。
喧嚣褪尽,村口老槐树下只剩斑驳日影。顾添晨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擦去额前血痂,这才看见几步外的古诗婉。
少女仍穿着素色布衣,鬓边别着那支不起眼的木簪,晚霞落在她睫毛上,像给那双澄澈的眸子镀了一层金粉。她没像别人那样围过来,只是安静站着,指尖捻着一片被掌风削落的槐叶,指节因用力而微白。
顾添晨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散暮色里最后一缕烟霞。“诗婉,”他声音低而稳,“方才要不是你开口替我作证,我未必能争到那十息调息的机会,谢谢。”
古诗婉抬眼,眸中复杂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弯成月牙:“添晨哥本来就没错,我只是说句公道话。”她顿了顿,目光移向他丹田,那处衣料在激战中被震碎,露出肌肤,隐约有一道淡金纹路,像初生的龙须,沿经络蜿蜒。
她凝视两息,轻声补了一句:“你的灵根……好像和早晨不一样了。”
顾添晨心头微跳。混沌金灵根觉醒时,他分明感到体内像开了一座无底深渊,所有灵气倒灌而入,连王坤的剑气都被吞噬三成。此事他未向任何人提起,却不料被古诗婉一眼看破。
少女却很快移开视线,仿佛只是发现了一朵早开的山花,并不打算深究。她拢了拢鬓发,声音温柔而清晰:“金芒内敛,混沌气转,这是灵根二次衍化的征兆。添晨哥,你的路会比我们宽得多,修炼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顾添晨笑了笑,没有炫耀,也没有否认,只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旋,像小时候她替他摘掉落在头上的柳絮一样自然:“可能是刚才生死之间逼出了点潜力。以后若走岔了,还得你多指点。”
古诗婉摇头,木簪上垂下的细珠轻轻晃动:“我不过比你早两年感应灵气,哪敢指点。只是——”她话音忽地沉下去,像暮色里掠过的一阵凉风,“王坤是青云宗外门执事,今日败走,损了面子,更损了宗门威望。他若回去添油加醋,只怕……”
顾添晨敛了笑意,目光越过她肩膀,望向远处青黑色的山影。那山背后,便是青云宗所在的云澜峰。峰顶终年云雾缭绕,像一柄倒悬的剑,平日叫人向往,此刻却透出森森寒意。
“我知道。”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青云宗每年十月开山门,距现在还有四十一天。我打算今晚再闭关一次,等灵根彻底稳固,便启程去参加外门考核。若能拜入宗门,王坤想动手也得顾及门规;若拜不入——”他顿了顿,掌心缓缓握紧,骨节泛白,“那便在外门坊市寻个杂役身份,先避开风头,再图后路。”
古诗婉抬眼看他,眸中映着少年尚且清瘦却挺拔的轮廓,似有波光闪了闪。她忽然上前半步,指尖拂去他肩头一缕尘灰,声音轻得像槐花落在水面:“添晨哥,你一向有主意,我只提醒你一句——青云宗内,比王坤更强、更护短的人,不在少数。你进去,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可只要熬过最初三年,凭你的灵根,必能一飞冲天。”
她退后一步,双手背在身后,笑容重新变得温软:“到那时,别忘了回来给古溪村再劈一座山道,让马车能直接通到镇里,郝婶的豆腐就不用挑担颠簸了。”
顾添晨被她说得也笑了,眉眼在夕阳里舒展开来,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剑,锋芒暂敛,却自蕴清光。
“好。”他点头,一字千钧,“等我。”
暮色四合,炊烟升起,村口的槐花簌簌落下,像一场无声的饯行雨。两人并肩往村里走,背影被最后一缕霞光拉得很长,长得仿佛能把这条走了十几年的黄土路,一直延伸到云澜峰顶,延伸到更辽阔的天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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