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古矿深处,王悦之与那锦袍公子的意外对峙,凶险万分。而千里之外的南朝都城建康,此刻更是被北方突如其来的战火和内部诡谲的权谋搅得波涛汹涌,恍如暴风雨前的死寂,压抑得令人窒息。
建康宫·太极殿东堂
宋明帝刘彧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死死攥着一份来自淮北前线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殿内熏香浓郁,却压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因病痛和恐惧而产生的腐朽气息。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将军报摔在御案之上,声音尖利得刺耳,“朐山!朐山竟一日即陷!守将是谁?斩!给朕夷其三族!”
殿下,中书通事舍人王道隆、以及闻讯匆匆赶来的阮佃夫等人屏息垂首,冷汗涔涔。
“陛下息怒!”阮佃夫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朐山守将确实罪该万死。然当务之急,乃是调兵遣将,阻魏虏于淮水之北。臣已命兖州刺史申阐、殷孝祖等率部驰援,加固淮阴、山阳等城防。只是…”
“只是什么?!”刘彧猛地抬头,目光浑浊而狂躁。
“只是国库空虚,粮草筹措艰难…”阮佃夫面露难色,“且朝中近日因…因王侍中之事,人心浮动,诸多衙署运转不畅,恐误了军机…”
他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对王悦之及其背后势力的攻讦上,暗示正是因为这些“清流”的掣肘,才导致边备松弛,应对不及。
刘彧的疑心病瞬间被点燃,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殿内众臣,只觉得每个人都可能包藏祸心:“查!给朕严查!凡是与王悦之有牵连、近日言行可疑者,都给朕盯紧了!非常时期,可用非常之法!阮卿,此事交给你,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臣,遵旨!”阮佃夫低头领命,嘴角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他知道,皇帝再次赋予了他生杀予夺的大权,正好借这“肃清内奸”之名,进一步铲除异己,巩固权势。
他又趁热打铁道:“陛下,北郊祭坛乃镇守国运之重地,值此国难之际,或应请吴真人加大祭祀力度,祈求上天护佑,震慑宵小?”
刘彧此刻已乱了方寸,对鬼神巫蛊之说更是深信不疑,连连点头:“准!准!让吴泰放手去做!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一场借外敌压境而发起的内部清洗与邪祀狂欢,就此在刘彧的授意下,悄然拉开序幕。
乌衣巷·琅琊王氏府邸
王府之内,气氛同样凝重如铁。
王靖之独自坐在书房,面前摊开着那份抄录的北方军情急报,久久不语。老仆无声地添了三次茶水,皆已冰凉。
长子王忧之疾步而入,脸上带着愤懑与忧虑:“父亲!阮佃夫的缇骑又开始行动了!以稽查北朝细作为名,带走了吏部张侍郎、御史台的李大人!这都是与我家交好、曾为少明说话的清正之臣!”
王靖之缓缓闭上眼,疲惫地挥了挥手:“知道了。”
“父亲!我们难道就坐视不管吗?”王忧之急道,“阮佃夫分明是借题发挥!再这样下去,朝中再无敢言之人!国将不国啊!”
王靖之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然:“管?如何管?陛下心意已决,此刻谁为‘奸细’谁为‘忠臣’,不过阮佃夫一言而决。此刻出头,无异自投罗网。”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凋零的秋色,声音低沉却清晰:“大郎,你即刻以巡查族产为名,亲自去一趟吴兴、义兴,暗中联络我王氏故旧、交好之地方豪强。多备粮草,暗中招募训练可靠部曲。记住,要绝对隐秘。”
王忧之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父亲,您这是…” 私下募兵,这可是大忌!
“未雨绸缪罢了。”王靖之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社稷倾覆,我王氏总不能坐以待毙,总要为这江南百姓,留一分元气,存一线希望。若…若朝廷尚有可为,这些力量,或也能成为他日拨乱反正的基石。”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记住,我琅琊王氏,世代名门不假,但立身之本,更是华夏衣冠、黎民苍生!去吧!”
王忧之看着父亲那仿佛一夜之间更加佝偻却愈发刚毅的背影,重重叩首,领命而去。
王靖之独自留在书房,从暗格中取出那方王悦之幼时用过的旧砚,轻轻摩挲,低声自语:“悦儿…你在外,定要平安…这建康的天,怕是真要变了…”
晋陵公主寝殿
刘伯姒屏退左右,独自站在一幅巨大的江淮地图前,秀眉紧蹙。侍女阿沅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禀报:
“殿下,风雨楼传来密报。阮佃夫已借陛下旨意,开始大肆抓捕异己。北郊祭坛与栖霞精舍近日物资调动异常频繁,尤其是…朱砂、硝石等物,数量巨大。且…有疑似北朝口音的神秘人出入其中。”
刘伯姒指尖划过地图上淮水一线,冷声道:“拓跋濬选择此时南下,绝非偶然。阮佃夫、吴泰一党,恐怕早已与北朝暗通款曲!他们或许想借北魏之力,彻底搅乱南朝,好火中取栗,甚至…卖国求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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