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之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古朴玄妙的笔阵阁,适才那氤氲着墨香与灵机的虚空幻境仿若梦境,眼前是静心庵厢房朴素的木质屋顶。窗外天色已然大亮,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庵堂特有的檀香与草药混合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
心口处,那墨莲毒咒依旧盘踞,但已被一层柔和的乳白色光华与更为玄妙的《内景》神意牢牢封印,虽能感知其存在,却再无那撕心裂肺的灼痛。体内真炁奔腾流转,比之从前不知雄浑精纯了多少倍,如溪流汇入江河,浩浩荡荡,循着《黄庭内景经》的奥义自行运转,滋养着五脏六腑、八景二十四神。
“存想”之境,已然圆满。他甚至能隐约触摸到下一境“行炁”的门槛——那是真正能将体内真炁外放,与天地灵机初步交融,施展出真正具备莫大威能道法的境界。
手腕处,那来自青铜门虚影的奇异符文已然隐去,但神识深处那清晰的烙印感,以及“欲入玄门,先破心障”八个殷红大字,却如同警世钟鸣,时刻回荡。
“王兄,你醒了!”守在榻边的陈瞻第一个发现,惊喜地叫道,连忙端来一碗温水。
脚步声响起,慧隆与褚锋也快步走入厢房。见王悦之气色红润,眼神清澈湛然,隐有宝光流动,皆是面露欣慰之色。
“恭喜王施主,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更是大进。”慧隆合十微笑,眼含深意,“看来那玄妙之境中,施主所得匪浅。”
王悦之接过水碗饮下,起身拱手,诚挚道:“多谢大师,褚大哥,陈兄弟,还有朱先生护法之恩。若非诸位,悦之此番绝难有此机缘。”
褚锋大手一挥,咧嘴笑道:“哈哈,自家人说这些作甚!你小子没事就好!不过你昨天那一下可真够吓人的,浑身冒光,跟个神仙似的,叫都叫不醒!”
王悦之回想起笔阵阁中的经历,尤其是最后那另一个“自己”从瀑布画境中走来的幻象,心中依旧震撼难平,但他知道此刻并非细说之时。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侧耳倾听片刻,问道:“我入定多久了?外界情况如何?那军情急报…”
慧隆神色微凝:“施主入定了一日一夜。外界情况…不容乐观。褚施主昨日再次入城打探,确认北魏大将叔孙建已攻破朐山,兵锋确指淮水。江北震动,流民南逃者甚众。山阴城内亦是人心惶惶,粮价飞涨,官府虽出告示安抚,但收效甚微。”
褚锋接口道,语气带着惯有的粗豪与不满:“他娘的,阮佃夫那帮龟孙还在借机抓人,说是清查北朝细作,抓的却都是些说过朝廷不是、或者那些检举揭发过他的官员士子!这建康城,都快成他阮家的一言堂了!”
王悦之闻言,眉头紧锁。国难当头,奸佞却仍在党同伐异,自毁长城,实在令人心寒。他不由想起父亲王靖之,不知建康如今诡谲局势下,父亲与家族又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内忧外患,邪祟暗涌。王悦之深吸一口气,只觉肩头责任重大。他身负《黄庭》传承,又窥得“玄牝之门”一线奥秘,更兼与邪宗、阮佃夫一党已是死敌,于公于私,他都无法再独善其身。
“诸位高义!尚需合力公击之。”王悦之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静却坚定,“药材之事虽暂缓,但兰亭被占,邪阵不破,后患无穷。且对方绝不会放过我等。与其被动躲藏,不如主动破局。”
“王兄所言极是!”陈瞻立刻附和,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紧张,“我等该如何做?”
王悦之略一沉吟,道:“当下需尽快与朱先生联络,嘱他继续镇守兰亭所设邪阵,避免邪宗再次施法,并设法联系山阴城内尚存的正直之士共同破解邪阵,此事还需大师鼎力相助”
慧隆颔首:“贫僧义不容辞。山阴城内有一处佛寺,乃小僧师叔驻锡之地,或可作为联络之所,亦能出手抵御邪祟。”
王悦之转头继续说道:“褚大哥,魏虏以及江湖动向还请多方打探。”褚锋拍胸脯道:“没问题!打架探路的事包在老子身上!正好手痒痒了!”
“至于望远,”王悦之看向陈瞻,“你心思缜密,于算学格物有天赋,留守庵中,协助照料此地,并与朱先生保持联系,至关重要。”
陈瞻虽有些失望不能一同行动,但也知责任重大,郑重答应。
计议已定,王悦之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目光愈发坚定。他推开房门,步入院中。
秋阳高照,清风拂过竹林,带来远山的气息。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下,山阴城、建康城、乃至整个天下,却已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重重时空,看到了淮水之北的铁马冰河,看到了建康宫中的阴谋诡谲,也看到了兰亭遗址上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邪石。
棋局已然展开,而他,不再是棋子。
与此同时,京口,北府军大营。
军旗猎猎,杀气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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