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大堂内,灯火摇曳,人影幢幢。大雨之后的潮湿气息混杂着汗味、姜汤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在空气中弥漫。那三名假冒的“巡骑”接过侍从阿竹递来的紫苏姜片,脸上挤着感激的笑容,眼神却愈发警惕阴冷。王悦之那看似好意的举动,无疑是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打破了他们原定的偷袭计划,迫使他们在子时之前就必须更加小心。
王悦之退回角落,看似疲惫地靠着墙壁假寐,实则《黄庭》真气已在体内悄然运转,灵台一片清明,耳力目力提升至极限。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三名假冒者压抑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们目光不时扫过自己带来的针刺感。
山阴先生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与身边的老侍郎低声闲聊着古籍典故,仿佛全然未觉。但王悦之注意到,老先生放置茶杯时,手指极其细微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三下,又快又轻。那应是一种极隐秘的示警信号,老先生果然明白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子时将近。驿站内的旅人大多熬不住疲惫,东倒西歪地打着盹。尉迟铄安排了护卫轮值守夜,他自己则按着刀柄,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目光如电,扫视着大厅。那三名假冒者则聚在靠近后门的一桌,看似休息,实则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王悦之心知不能再等。他心下暗忖,此时当须制造混乱,逼对方提前暴露,或者为自己和山阴先生创造脱身乃至反击的机会。
他脑中飞快闪过《黄庭经》及家族秘藏中记载的几种基础符箓之术。这些符箓并非用于直接攻伐,多是宁神、驱邪、小范围扰动气机之用,正适合眼下这种不能暴露修为,却又需暗中搅动风雨的局面。
他悄然将手缩回袖中,指尖蘸了点杯中冷茶,以自身微弱真气为引,极快地在袖内衬布上勾勒起来。并非绘制完整的符箓,而是截取其中能引动“惊”、“乱”、“惑”之意的片段符文。
首先,他瞄准了那假冒头领腰间悬挂的水囊。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丝蕴含“惊厥”符意的微凉气劲,混着窗外残留的湿气,无声无息地沾附其上。
片刻后,那假冒头领正欲抬手喝水,水囊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仿佛里面钻进了活物,囊口崩开,冰冷的清水“噗”地一下溅了他自己满头满脸!
“嗯?!”假冒头领吓了一跳,猛地站起,狼狈地抹着脸上的水渍,四周假寐的人被惊动,纷纷看来。
“头儿,怎么了?”旁边同伙低声问。
“邪门!”假冒头领脸色难看,检查水囊,却毫无发现,只得嘟囔着坐下,“没事,手滑了。”
众人疑惑地收回目光。尉迟铄也瞥了一眼,见只是意外,便没多在意。
王悦之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再次屈指,这次的目标是另一名假冒者身下的长凳。一缕极淡的、带着“松动”符意的气流拂过凳腿榫卯处。
没过多久,那名假冒者因同伙的意外而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咔嚓”一声微响,他坐的那条长凳竟突然散架!那人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惊呼,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这一下动静更大,连尉迟铄都皱起了眉头,手按上了刀柄。大厅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摔倒在地、一脸懵然的假冒者。
“怎么回事?!”尉迟铄沉声问道。
“我……这凳子……”那假冒者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解释,却又踩到散落的木棍,差点又滑一跤,模样滑稽无比。
王悦之差点笑出声,连忙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装作咳嗽掩饰。连一直板着脸的尉迟铄,嘴角都似乎抽搐了一下。
山阴先生适时开口,打着圆场:“咳咳,想必是这驿站桌椅老旧,经不起风雨湿气。军爷没事吧?快换把结实些的椅子。”他这话看似解围,实则微妙的点出了“风雨湿气”,与王悦之方才“驱寒”的提议隐隐呼应,倒似加深了这只是意外巧合的印象。
假冒头领脸色铁青,扶起同伴,狠狠瞪了那散架的凳子一眼,心中惊疑不定,却也只能强笑道:“无妨无妨,多谢老先生关心。”
连续两次“意外”,让这三名假冒者如同惊弓之鸟,再也不敢安稳坐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总觉得这驿站透着邪性。他们开始用极低的声音、以一种特殊的暗语快速交流,商议是否要提前动手。
王悦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方心绪已乱,暗语交流,正是获取信息的大好时机!他屏息凝神,全力捕捉那细微的、夹杂在嘈杂雨滴声中的对话碎片。
“……点子扎手……有古怪……”
“……等不及子时了……恐生变……”
“……先制住那老的和书生……搜身……”
“……外面的人……信号……”
虽然断断续续,但王悦之已然拼凑出关键信息:他们还有同伙埋伏在驿站外!他们准备提前动手,目标首先是自己和山阴先生,目的是“搜身”?他们在找什么?难道除了自己,他们还以为山阴先生带了什么重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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