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换装引发的士气高涨,如同给朱由检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让他看到了手中力量实实在在的增长。然而,他并未被这表面的振奋冲昏头脑。他深知,在波谲云诡的权力场中,尤其是在魏忠贤这等盘根错节、经营多年的巨鳄面前,仅仅拥有明面上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阳光下的新军需要时间成长,而阴影中的较量,片刻未曾停歇。他必须拥有一双能洞察幽微、直抵核心的“眼睛”,一双能在敌人腹地运作的“暗手”。
这双眼睛和这双暗手,便是他寄予厚望、由王承恩和李若琏分头构建的情报网络——皇城司与效忠皇帝的锦衣卫小组。
乾清宫西暖阁,烛火再次摇曳至深夜。朱由检屏退了所有寻常侍从,只留下王承恩与李若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朝堂议事的、带着阴冷与机密的气息。
“近日,外廷可有异动?宫内呢?”朱由检的声音低沉,开门见山。
王承恩率先躬身,他的声音带着太监特有的轻柔,却字字清晰:“回皇爷,宫内,据老奴手下的小崽子们回报,客氏虽已出宫,但其心腹太监刘应坤、李朝钦等人,仍频繁往来于其府邸与魏忠贤在宫外的私宅之间,往往深夜方归,行迹诡秘。司礼监几位随堂太监,近日也多次被魏忠贤单独留值,似有密议。”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关键细节:“还有……御马监那边,魏忠贤以整顿兵马为由,调整了几个掌司、监丞的职位,换上的都是他的干儿义孙。虽然还未动及提督太监这等核心位置,但其插手兵权的意图,已昭然若揭。”
朱由检眼神一冷。御马监掌管腾骧四卫及禁兵,虽不如京营规模庞大,却是守卫皇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地位至关重要。魏忠贤果然贼心不死!
“继续盯紧!尤其是御马监的动静,一有异常,立刻来报!”朱由检下令,随即看向李若琏,“宫外呢?李卿,你那边进展如何?”
李若琏上前一步,他穿着寻常的锦衣卫军官服饰,眼神锐利如鹰隼,与在朝堂上那份内敛截然不同。
“陛下,臣遵照您的旨意,重点查探崔呈秀、田吉、智铤等人及其家眷、门人的不法之事,已有收获。”李若琏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的、用密语写就的册子,双手呈上。
“崔呈秀之侄崔铎,在通州强占的民田已查实,确为五百三十七亩,逼死佃户张老栓一事,苦主、证人、地契副本均已暗中掌控。此外,崔府管家与晋商范永斗的管事,于三日前夜间,在城西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密会,具体内容不详,但范家管事离开时,携带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智铤方面,其子智聪去年顺天府乡试舞弊,臣等已找到当时被收买的一名誊录官,其愿意作证,并交出了当时智家送来的二百两银票作为物证。”
“还有兵部尚书田吉,”李若琏语气凝重了几分,“其门生故旧在蓟镇、宣府等要地任职者众多,臣等发现,近半年来,有多批以‘劳军’、‘修缮营房’为名的银钱、物资,从几家与田吉关系密切的商号流出,流入这些军镇,但实际去向成谜,账目混乱。臣怀疑……其中或有克扣、贪墨,甚至……资敌之嫌!”
“资敌”二字,让朱由检瞳孔骤然收缩。这可是滔天大罪!若真能坐实,足以将田吉乃至其背后的魏忠贤集团连根拔起!
“可有确凿证据?”朱由检声音冰冷。
“目前……尚无直接铁证。”李若琏面露难色,“边镇守将多是田吉亲信,盘根错节,水泼不进。商人那边口风极紧,且与晋商八大家关联颇深,势力庞大。臣等几次想安插人手进去,都险些暴露。东厂的番子,在那边盯得也很紧。”
朱由检沉默片刻,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他知道情报工作的艰难,尤其是在对方经营多年、警惕性极高的领域。
“不要急于求成,更不能打草惊蛇。”朱由检沉吟道,“崔铎、智聪之事,证据握在手中,暂不发动,以待时机。重点,还是放在田吉与边镇、与晋商的勾连上。这是他们的命门所在!”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李若琏:“想办法,从外围突破。那些商号的伙计、账房,边镇军中不得志的低级军官、老吏,甚至是……被他们排挤、打压过的自己人!威逼利诱,总能找到缺口。朕需要的是能一击毙命的铁证!”
“臣明白!”李若琏重重点头,“臣已物色了几个可能的目标,正在设法接触。”
“王伴伴,”朱由检又转向王承恩,“你那边,通过曹化淳的‘内市’,继续向那些渴望玻璃镜的豪商施压,重点打听晋商八大家与朝中官员、边镇将领的经济往来,特别是涉及粮、铁、盐、布等战略物资的贸易。他们为了镜子,会愿意吐出些东西的。”
“老奴遵旨。”王承恩应道,“只是……晋商八大家同气连枝,关系盘根错节,想要拿到核心证据,恐怕……”
“无妨,”朱由检摆摆手,“哪怕是蛛丝马迹,碎片信息,汇聚起来,也能拼凑出真相。记住,安全第一!我们的人,绝不能轻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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