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夜幕,也照亮了北京城经历雷霆一夜后的满目疮痍与死寂般的震撼。主要元凶已被擒拿,但朱由检深知,这仅仅是风暴的开始,而非结束。盘根错节的阉党集团如同一棵毒瘤遍布的巨树,砍倒了主干,若不彻底清理蔓延的根须和腐朽的枝叶,必会再度滋生。
他没有丝毫停歇,在确认主要人犯已被控制后,立刻于乾清宫召见了在内阁中相对中立、且在“天象”风波中曾为他发声的辅臣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同时,王承恩、李若琏亦肃立一旁。
几位阁臣踏入乾清宫时,脸上犹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悸与茫然。昨夜京城兵马调动、重臣府邸被围,他们岂能不知?只是事起突然,天子未召,他们不敢妄动,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此刻见到皇帝安然端坐,神色虽疲惫却目光锐利如常,心中稍定,但那份不安却愈发强烈。
“众卿想必已知昨夜之事。”朱由检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魏忠贤、崔呈秀、田吉、客氏等一干人等,勾结晋商,贪渎边饷,私通外虏,图谋不轨,罪证确凿!朕已下令将其悉数擒拿归案!”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从皇帝口中听到这几个权倾朝野的名字被定为逆贼,韩爌等人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天,真的变了!
“陛下……陛下圣明!”韩爌率先反应过来,躬身道,“此等巨奸祸国,陛下乾纲独断,一举铲除,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其他人也连忙附和。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说这些套话。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然,树大根深,其党羽遍布朝野内外。除恶务尽,方能安定人心。朕召诸位前来,便是要议一议,这后续……该如何处置。”
他使了个眼色,王承恩立刻将几本从晋商府邸和魏忠贤私宅搜出的核心账册、密信副本,以及高邦佐的证词节略,分发给几位阁臣。
“这些,是从逆犯处搜出的部分罪证,诸位不妨一观。”
韩爌等人双手微颤地接过,只翻阅数页,便已脸色发白,冷汗涔涔而下。账册上记录着巨额的银钱往来,牵涉的官员名字密密麻麻,许多都是他们平日同殿为臣的同僚!密信中更是充满了结党营私、构陷忠良、甚至隐隐提及“非常之举”的悖逆之言!高邦佐的证词则清晰地勾勒出晋商——边镇将领——朝中阉党——司礼监这一条完整的利益输送和资敌链条!
铁证如山,触目惊心!
“陛下!”钱龙锡性情较为刚直,此刻已是怒发冲冠,“此等蠹虫,罪大恶极,天地不容!臣请陛下,严旨彻查,凡涉案者,无论官职高低,背景如何,一律依律严惩,以正国法,以谢天下!”
韩爌与李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同样痛恨阉党,但如此大范围的牵连……
“陛下,”韩爌斟酌着词语,“钱侍郎所言甚是。首恶元凶,自当明正典刑。只是……这账册密信所涉人员众多,若一概从严,恐……恐朝堂为之半空,政务瘫痪,亦非国家之福啊。是否……酌情区分首从,给予一些情节较轻、或被迫胁从者改过自新之机?”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考虑的是朝局的稳定。
朱由检沉默着。他理解韩爌的顾虑。大规模清洗必然引起动荡。但他更知道,若不借此机会彻底铲除阉党土壤,将来必生后患。来自后世的他,深知反腐必须彻底,不能留下“烂尾楼”。
“韩阁老所虑,不无道理。”朱由检缓缓开口,“然,法不容情!朕意已决,此番清算,绝不姑息!”
他语气陡然转厉:“首恶魏忠贤、客氏、崔呈秀、田吉、田尔耕、许显纯,及晋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等八家首脑,罪证确凿,十恶不赦,着三法司、锦衣卫、东厂联合会审,核定罪状后,明正典刑,昭告天下!其直系亲属,一并连坐!”
“其余涉案官员,依罪证轻重,分为三等!”朱由检清晰地下达指令,“一等,核心党羽,积极参与构陷、贪墨巨万、证据确凿者,如智铤、周维持、李鲁生、吴淳夫等,罢官夺职,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二等,依附阉党,有贪渎行为,但情节稍轻,或收受贿赂为其张目者,罢官夺职,追缴赃款,永不叙用!”
“三等,迫于形势,或有轻微往来,但未有大恶者,留职察看,罚俸降级,以观后效!”
他看向李若琏:“李卿,由你牵头,会同三法司,根据现有罪证,三日内,给朕拟出一份详细的清算名单,明确等级,不得枉纵,亦不得遗漏!”
“臣,遵旨!”李若琏肃然领命。他知道,这份名单将决定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韩先生,钱先生,”朱由检又看向几位阁臣,“朝政不可一日停滞。清算之余,需尽快遴选德才兼备之士,填补空缺。此次恩科中试之实务、格物人才,以及朝野间素有清望、曾受阉党打压之臣,皆在考量之列。名单,由内阁先行拟议,报朕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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