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内,檀香的烟气似乎都凝固了。善耆和载泽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面对小皇帝那句诛心的反问,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查?那就是引火烧身,谁知道奕匡那条线上还牵着多少人?不查?万民书就在外面,滔天民意如何抵挡?
载沣更是吓得六神无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会喃喃道:“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溥仪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沉痛”和“坚决”:“民心即天心!奕匡卖国,证据确凿(他故意用了这个词),如今东窗事发,民怨沸腾!若朝廷置之不理,岂不令天下忠臣义士寒心?令列祖列宗蒙羞?”
他猛地转向殿外,声音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朕旨意!准都察院接收万民书!着军机处、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彻查奕匡通敌卖国一案!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皇上!”善耆失声惊呼,想要阻止。
“肃亲王!”溥仪目光冰冷地打断他,“你是要朕,忤逆民心,包庇国贼吗?”
善耆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底发寒,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一阵灰败。
旨意迅速被传达下去。可以想象,当这道旨意传出宫外,传到都察院门前那些激愤的士子百姓耳中时,会引发何等巨大的声浪!
善耆和载泽再也待不下去,灰头土脸地告退离开,想必是急着回去商议对策。载沣也魂不守舍地跟着走了。
奉先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但溥仪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沸腾了。他利用民意,成功地将军机处和宗室亲贵逼到了墙角,将奕匡通日的案子摆上了台面。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
然而,他的心情并没有丝毫放松。民意如潮,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极易被引导和利用。真正能决定局势走向的,最终还是枪杆子。
聂宪藩那边,怎么样了?他送出的密信,是否已经收到?武卫军左翼,是否已经整顿完毕?能否在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中,成为他可靠的倚仗?
还有南方那几声诡异的炮响,以及背后若隐若现的袁世凯的影子……
就在溥仪心绪不宁之际,小德张悄悄从殿外溜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兴奋,低声道:“皇上,信……送到聂大人手里了!聂大人让奴才带话,说……说他明白该怎么做,请皇上放心!”
信送到了!聂宪藩明白了他的意图!
溥仪心中稍安,这总算是个好消息。但他立刻追问道:“聂卿军营情况如何?可还稳定?”
小德张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了一丝后怕和凝重:“回皇上,奴才去的时候,聂大人正在……正在杀人立威!营里气氛紧张得很,好多军官都被抓起来了,说是查出了内奸……聂大人让奴才转告皇上,他已初步掌控局面,正在按皇上吩咐,秘密组建亲军,但……但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溥仪最缺的就是时间!
宫外的民意汹汹,宫内的敌人虎视眈眈,南方的袁世凯磨刀霍霍……每一方都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皇上!”李德全又匆匆进来,脸上带着新的惊慌,“九门提督乌珍派人来报,说是……说是聚集在都察院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有很多市民加入,眼看就要堵塞街道!乌珍请示,是否要……要派兵驱散?”
派兵驱散?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对请愿的士子百姓动武,立刻就会将民意的矛头引向朝廷,引向他这个皇帝!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胡闹!”溥仪呵斥道,“传朕口谕给乌珍,加派兵丁维持秩序,但绝不可对士民无礼!开放粥棚,供应热水,以示朝廷体恤民情之意!再派人去疏导,告诉他们,朝廷已在彻查此案,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现在必须安抚民意,利用民意,而不是激化矛盾。
“嗻!”李德全连忙下去传令。
奉先殿再次安静下来,但溥仪仿佛能听到宫墙外那隐隐传来的、如同海潮般的喧嚣声。那是民意的力量,汹涌而躁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派去打探南方炮声缘由的探马依旧没有回报,聂宪藩那边也需要时间整顿,而宫外的请愿人群还在聚集……
就在溥仪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时,殿外终于传来了一个他期待已久,却又带着一丝不安的脚步声。
是影卫。
他如同幽灵般闪入殿内,依旧是那身黑衣,但气息似乎有些急促。
“皇上,”影卫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快速,“孙先生让属下紧急禀报两件事!”
“讲!”
“第一,宫外万民请愿,背后确有我等之人暗中引导,意在配合皇上,推动清查奕匡余党,打击亲日势力!”
果然!溥仪心中暗道,孙文出手了!这确实是一步妙棋,但也是一步险棋。
“第二,”影卫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南方炮声缘由,已有初步消息!并非袁世凯旧部擅自行动,而是……日本浪人勾结当地会党,伪装成新军,袭击了南苑军火库!其目的,疑似制造混乱,嫁祸北洋,同时试探京畿防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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