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这座屹立于东海之滨数百年的雄关,此刻正经历着自建成以来最黑暗、最惨烈的时刻。
苍穹之上,浓重的乌云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低低地压着城头,仿佛天公也不忍目睹这人间惨剧,以阴沉的面容示人。狂风呼啸,卷起腥咸的海水与更加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硝烟与泥土的味道,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战场的气息。瓢泼大雨无情地冲刷着关城,却洗不净那浸透每一寸砖石、每一捧泥土的暗红血色。
城墙,这座曾经象征着安全与秩序的壁垒,如今已是千疮百孔。巨大的缺口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裸露的夯土和断裂的条石诉说着它们承受的恐怖冲击。在最大的那道缺口处,残存的守军们在副将张横、王雷的带领下,组成了一个残缺不全、却散发着决死意志的锋矢阵。
他们的甲胄早已破碎不堪,兵刃卷刃、断裂,甚至有人手中只剩下半截长枪或一口崩了口的大刀。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鲜血混合着雨水、泥浆,在他们脚下汇聚成一片片小小的、粘稠的血洼。他们的脸庞被硝烟和血污覆盖,唯有一双双眼睛,因为透支的生命力和必死的决心,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顶住!为了陈塘关!为了身后的父老!”张横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变形,他挥舞着卷刃的战刀,将一个试图冲上缺口的蟹将劈得甲壳迸裂。
“杀!多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王雷怒吼着,用肩膀死死顶住一面残破的盾牌,挡住数支刺来的长矛,盾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没有复杂的战术,没有精妙的配合,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消耗。用胸膛去挡锋利的爪牙,用身体去填补防线的漏洞。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吸入同伴飞溅的鲜血,每一次挥刀都可能成为生命中最后的动作。防线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火光剧烈摇曳,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守军的怒吼声、咆哮声越来越稀疏,越来越微弱,逐渐被龙宫妖兵那如同海潮般汹涌的喊杀声所淹没。
悬浮于半空中的敖丙,冷漠地俯瞰着这一切。他周身笼罩在淡蓝色的龙气之中,雨水无法近身,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下方炼狱般的景象。胸口的创伤依旧传来阵阵隐痛,那是之前李靖倾力一击留下的印记,更是一种刻骨的耻辱——他,东海龙宫三太子,竟被一个“孱弱”的人族将领所伤!
这耻辱,必须用鲜血来洗刷!用这座关城的彻底湮灭,用所有胆敢反抗他的蝼蚁的尸骨来堆砌!
他抬起手,指尖龙气凝聚,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如同万载寒冰碎裂:“传令,中军精锐,压上!踏平此城,鸡犬不留!”
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告,瞬间传遍战场。一直按捺未动的龙宫中军,那些身披重甲、体型硕大、妖气冲天的精锐——诸如力大无穷的蛮鲸力士、甲壳坚逾精钢的玄龟甲士、行动如电的剑鱼妖兵——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它们如同蓄势已久的洪峰,终于等到了开闸的瞬间,以一种碾压一切的姿态,朝着那摇摇欲坠的防线发起了最后的、毁灭性的冲击!
城头上,张横、王雷等人看着那如同山崩海啸般涌来的精锐妖兵,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绝望。他们已竭尽全力,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实力的绝对差距,并非意志可以完全弥补。
“兄弟们!”张横猛地举起卷刃的战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今日,我等便与陈塘关共存亡!黄泉路上,结伴同行,也不寂寞!”
残存的守军们发出了最后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准备迎接终末的到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陈塘关即将被彻底从地图上抹去的刹那——
异变,并非来自关城,也非来自天外援军,而是源自……龙宫大军本身,源自那浩瀚深邃、连接着东海本源的碧波潭深处!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苍茫、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的磅礴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意志无形无质,却比山岳更沉重,比大海更浩瀚。它并非针对神魂进行攻击或震慑,而是如同一种无形的规则,一种源自血脉源头的绝对律令,瞬间扫过整个陈塘关战场,扫过每一位拥有龙族血脉的生灵,扫过每一位归属于水族范畴的存在!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冻结。
所有正在冲锋、正在咆哮、正在挥舞兵刃的龙宫妖兵,上至实力强悍、不可一世的墨鳞蛟帅、玄龟真人,下至数量庞大、面目狰狞的虾兵蟹将,全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动作猛地僵住!
冲锋的蛮鲸力士保持着扬起重锤的姿势,却再也无法落下;疾驰的剑鱼妖兵身形凝固,仿佛镶嵌在了空气之中;甚至那些正在喷吐妖术、驾驭水流的妖将,周身的能量波动也骤然紊乱、消散。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来自种族烙印的敬畏与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它们所有的凶戾、疯狂与战意!那是一种蝼蚁面对苍穹,溪流面对海洋的本能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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