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的安静是有质感的,被刻刀划过瓷胎的沙沙声揉得细碎。林溪悬着羊毫笔,指尖稳得像嵌了定海神针,笔尖离宋代青瓷莲瓣碗的裂痕不过半毫米 —— 这是她修复生涯里最考验耐心的活计,多一分力,千年瓷胎就可能碎成齑粉。
空气中飘着檀木胶的温润与松节油的清苦,把龙湾市的车水马龙彻底挡在窗外。今天又来拾遗斋的周教授站在一旁,看着瓷碗上渐渐弥合的裂痕,忍不住低声赞叹:“林师傅这手艺,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林溪没抬头,唇角微扬了下,语气里带着对古物的敬重:“是这碗的胎骨争气,能撑到现在。”
话音刚落,“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地砸了进来,力道又重又急,像是有人拿凿子往门上钉,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林溪指尖一颤,一滴淡青色釉料 “嗒” 地落在不该落的位置,在瓷碗上晕开一小片污渍。她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窜起的烦躁,扬声应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道缝,一个穿着皱巴巴快递制服的年轻人侧身挤了进来。他额角挂着汗,怀里紧抱着个鞋盒大小的包裹,灰褐色硬纸板箱的边缘磨得发毛,还沾着几块深褐色的污渍,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浸透过。
一股咸腥的海水味跟着飘了进来,还混杂着铁锈和霉朽的气息,瞬间盖过了室内的檀木香气。林溪皱了皱眉,伸手去接包裹,触手沉甸甸的,纸板表面粗糙得硌手。
“林溪?” 年轻人嗓音干涩,视线在她脸上飞快扫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把电子签收板往前递了递,“签收。”
“谁寄的?” 林溪一边问,一边扫了眼包裹上的信息。
“不知道。” 快递员语气匆忙,指尖在签收板上敲了敲,“麻烦快一点,我还赶时间送下一家。”
林溪低头看,寄件人一栏是空的,没有署名,连邮戳都没有,只有收件人 “林溪” 两个字印得发黑。她握着笔签下名字,指尖碰到电子屏的瞬间,没来由地一凉,像是触到了冰。
对方几乎是抢回签收板,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匆匆,连门都没带严实。
周教授凑近了些,皱着鼻子嗅了嗅,语气里带着疑惑:“匿名包裹?这味道…… 不像陆地上的东西,倒像是从海边捞上来的。”
林溪拿了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包裹上的胶带,一层层拨开里面的泡沫。随着泡沫被剥开,一只覆着暗绿色锈层的黄铜物件渐渐露了出来。那东西看着有些年头了,边角被磨得圆钝,表面的刻痕模糊不清,像是被海水泡了很久,又晾干了无数次。
她从抽屉里拿出白棉布手套戴上,把黄铜物件取出来,放在黑绒布托盘上。这东西比看着沉得多,凉意透过棉布渗过来,冰得指腹发麻。
这是个约十厘米宽的扁圆盒,边缘做得厚重,摸上去很扎实。正中本该镶嵌玻璃的地方空了一块,只剩一圈锐利的碎茬,看着像一只失去眼珠的眼睛,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盒子中央立着一根锈蚀严重的金属细针,针尖朝上,直直地指着天花板。
最让人不舒服的是针下的盘面 —— 没有常见的刻度,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嵌套纠缠的凹槽,走势歪歪扭扭,看着既不像花纹,也不像图案,深不见底。槽里积满了黑绿色的污垢,在灯光下隐隐泛着油腻的暗光,看着黏糊糊的。
林溪把托盘拿起来晃了晃,没听到声响,倒是发现托盘底部压着一张折叠的 A4 纸。她展开纸,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黑体字:“烦请清理,必有重谢。” 没有落款,没有联系方式,连个邮箱都没有。
周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他凑到托盘边,盯着黄铜盒仔细看:“样式挺古怪的,不像寻常的罗盘,倒像是某种仪式上用的东西。你看这凹槽,绕得跟迷宫似的。”
林溪没说话,转身启动了角落里的 X 射线荧光光谱仪,把黄铜盒放了进去。屏幕上的数据一行行滚动,主要成分是铜、锌、锡、铅 —— 典型的黄铜配方,没什么特别。但当数据滚到最下方时,一行红色小字突然跳了出来,格外醒目:“异常检出:未知合金成分(占比约 3.7%),数据库无匹配记录。”
未知合金?林溪皱紧了眉。她修复过不少古铜器,从汉代的铜镜到清代的铜炉,各种合金配方都见过,还从没遇到过数据库里查不到的成分。
她换了把极细的钨钢刻刀,又把工作灯调亮了些,让光线正好聚焦在凹槽上。刀尖轻轻探进一道凹槽的边缘,刚碰到那层坚硬的锈块 ——
手腕猛地一沉。
那感觉根本不像刮擦普通铜锈,反而像切进了某种冰冷又有韧性的东西里,像是…… 活物的皮肤。一股细微却刺骨的寒意顺着刀尖窜上来,直抵心口,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溪闷哼一声,骤然缩手,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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