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碧看着他眼中孤注一掷的求死之意,看着他依旧挺直的脊梁,缓缓直起身。
“因为你啊......”
她在榻边坐了下来,侧身看着他,指尖拂过他沾染了冷汗的乌发。
“杜府满门覆灭,是为成全你。”
她指尖虚虚点了点他的心口,“如今留你一命......也还是,为你啊。”
因为他?
一切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不听话?因为他的忤逆?
所以杜家要为他赎罪?所以他必须活着承受这一切?
杜枕溪眉头紧拧,无法理解这疯魔的鬼话。
“为我?为我什么?为我......家破人亡,受尽折辱,生不如死?”
杜枕溪避开她过于贴近的气息,拧紧眉头。
“你的为,就是赶尽杀绝,再施舍一点苟延残喘的仁慈吗?!”
“君天碧,你休要再诡辩!你不过是想看我痛苦,看我孤立无援,看我......”
“看你什么?”君天碧打断他。
“看你被那些所谓的责任、家族、忠义压得喘不过气,却连恨都不敢恨得彻底?”
“看你明明傲骨铮铮,却不得不一次次向权势低头?”
她的目光穿透皮囊,轻易抵达他灵魂深处最深的软弱与挣扎。
“枕溪,你太好拿捏了。”
君天碧指尖顺着他的发丝滑到他紧绷的太阳穴,轻轻点了点。
“心太软,骨太硬,肩上扛的东西太多,心里装的人太杂。”
“家族,责任,良心,那点可笑的原则和骄傲......”
“每一样,都能轻易捆住你的手脚。”
“让你瞻前顾后,让你画地为牢,让你明明手握利刃,却心甘情愿递出刀柄,引颈就戮......”
她吐息微凉,字字如烙:“软肋也好,枷锁也罢......”
“既然总也斩不断,放不下,舍不得......”
她眸中掠过一丝冰冷,“那孤,就帮你......把它们一并除了。”
“那些让你犹豫,让你痛苦,让你无法放开手脚的东西......都不必再有了。”
杜枕溪浑身剧震!
他直直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君天碧的指尖缓缓下移。
掠过他紧蹙的眉心,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最终停留在他干裂出血的唇畔。
指尖微微用力,按在他的伤口上。
迫使他不得不更清晰地看向她的眼睛。
“从今往后,”她声音轻缓,“只好由孤来做你最硬的那根......软肋。”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刻刀深深凿进他的骨血里:
“你断哪里,孤就......”
“长在哪里。”
“别碰我!”
杜枕溪挥开君天碧抚在他颊边伤痕的手,本能的抗拒嫌恶。
他素来不喜旁人触碰,尤其是她。
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算是破天荒的克制。
好像这样用力地挥开,就能将她那些疯话一并甩掉,连同她指尖那点令人战栗的温度。
他挥开的手尚未收回,便被稳稳握住。
君天碧的手指,扣住了他饱受摧残的手掌。
只是虚虚地拢着,指尖压在他几处被拶刑伤得最重的指节和掌缘的裂口上。
“呃......”
钻心的剧痛袭来,杜枕溪眉头狠狠拧起,额头上冷汗岑岑。
他想抽回手,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反而因为他的挣扎,攥得更紧,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君天碧!你......松手!”
他疼得声音都在发颤,浑身痉挛,眼中怒火更炽。
牙关紧咬,才勉强将痛呼咽了回去。
君天碧一点点地收紧了五指,碾磨着他碎裂的指骨和血肉模糊的皮肉。
温热粘稠的血色从他们相贴的指缝间渗出,蜿蜒流下。
一滴,两滴,落在身下的锦被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装聋作哑的毛病不改......”
她看着他扭曲的脸,平静无波,“是要罚的。”
杜枕溪疼得浑身都在抖。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与眼角的泪混在一起。
是痛楚,是耻辱,更是被逼到绝境的崩溃激愤。
罚?又是罚!
“你除了会折磨人、会杀人、会用这些下作手段......还会什么?!”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哪怕明知是徒劳,哪怕会加剧伤势,他也顾不得了!
这双手废了又如何?
反正他早已是废人一个!
君天碧看着他痛到抖也不肯服软,看着他眼角渗出的晶莹湿意,眸子也清亮执拗......
眼中掠过一丝淡淡地欣赏,轻轻“啧”了一声:
“不怕死......” 她低声说,“不怕痛......”
她唇角微弯,目光锁住他眼中的血丝与恨意:“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怕孤了。”
杜枕溪睁大眼睛,眼角那点水光在摇曳的烛火下,折射出凄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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