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蝉鸣比北方烈三分,秋老虎的威力把军区操场晒得冒白烟。贺红玲提着帆布行李箱站在文工团宿舍楼下时,额角的碎发已经被汗浸湿,贴在脸颊上。
传达室的老兵指着三楼最东头的房间:“贺同志,就那儿,里面已经收拾好了,你直接上去就行。”
“谢谢同志。”她点头道谢,刚要抬脚,就听见操场那边传来震天的口号声。穿着作训服的士兵们正在搞障碍训练,迷彩服的身影在高墙上翻跃,像一群敏捷的豹子。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心脏突然跳得快了半拍。
第三个翻越矮墙的身影,动作利落得像阵风,落地时膝盖微屈,抬头抹汗的瞬间,露出一张晒得黝黑却棱角分明的脸。
是肖春生。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视线越过人群望过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手里的水壶“哐当”掉在地上。
周围的战友哄笑起来,有人推了他一把:“春生,看啥呢?魂都飞了!”
肖春生没说话,大步朝她跑过来,作训服的裤脚沾着泥,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咚咚响。跑到她面前时,他猛地刹住脚,胸腔剧烈起伏着,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开口:“你……你怎么来了?”
“调令到了,”贺红玲把行李箱往身后藏了藏,指尖紧张地绞着衣角,“总政文工团和南边军区搞人才交流,我申请过来的。”
“申请?”肖春生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阳光,“你没跟我说……”
“想给你个惊喜。”她低头笑了笑,鬓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没想到你在训练。”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狼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又觉得不妥,往前凑了凑,手在裤缝上蹭了蹭,想去帮她提箱子,又怕手上的泥弄脏了她的行李。
“我先去洗洗!”他像想起什么,转身就要跑,又被她叫住。
“肖春生,”贺红玲看着他,眼底盛着笑意,“别急,我等你。”
他愣了愣,重重点头,转身时脚步都带着雀跃,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
傍晚的霞光把军区染上橘色,肖春生换了身干净的军常服,端着两个搪瓷碗从食堂走出来。
贺红玲坐在宿舍门口的石凳上,正低头擦拭她的小提琴,夕阳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镀了层柔和的金边。
“刚出锅的绿豆汤,加了糖。”他把碗递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鼻尖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松香。
“谢谢。”她接过碗,抿了一口,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暑气。
“叶国华知道了你要来,中午就和我说给你接风。”肖春生看着她,怎么都看不够,“他现在在作战部忙,说晚点儿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皮鞋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叶国华穿着笔挺的常服,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罐水果罐头。
“红玲,可算把你盼来了!”他笑着走近,把罐头递过来,“知道你爱吃黄桃的,托后勤的战友留的。”
“谢谢你,国华。”贺红玲起身道谢。两人不算太熟,也是因为肖春生接触才多了起来。
“红玲,你不知道春生有多厉害,”叶国华拍了拍肖春生的肩膀,“他上个月刚立了三等功,又端了敌人的一个指挥所。”
肖春生不自在地咳了声:“都是团队的功劳。”
贺红玲看着肖春生微红的耳根,心里像揣了颗糖。她知道他向来不爱炫耀,可这些日子他在信里从没提过立功的事,只说训练很忙,让她别担心。
晚风吹散了热气,三人坐在石凳上说话。叶国华说起军区的趣事,肖春生偶尔插两句,更多时候是看着贺红玲,听她讲文工团的新节目。月光爬上树梢时,叶国华看了看表:“你们聊,我那边还有份报告没写完。”
他走后,石凳旁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肖春生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 是块用红绳系着的平安扣,玉质不算通透,却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出任务时在山里捡的原石,请老班长雕的。”他声音有点低,“知道你要来,一直揣着,忘了给你。”
贺红玲握紧平安扣,冰凉的玉贴着掌心,却暖得发烫。她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戴在他脖子上——那是枚小小的小提琴吊坠,银质的,是她用文工团第一个月工资买的。
“这个给你,”她抬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拉琴的时候想着你,现在换你戴着,训练的时候也想着我。”
肖春生低头看着胸前的小提琴,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带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有力的臂膀圈得很紧,仿佛要把这两年的思念都揉进怀里。
“红玲,”他埋在她颈窝,声音发哑,“真好,你来了。”
日子像军区门前的香樟树,不知不觉就枝繁叶茂。贺红玲在文工团很快站稳了脚跟,她的小提琴独奏成了慰问演出的保留节目,每次在操场搭起临时舞台,肖春生总会站在士兵队伍的第一排,目光追着聚光灯下的她,眼里的骄傲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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