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布哈拉城的牢房。
这里总浸着一股化不开的湿冷。
石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缝隙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水洼映着铁栏外摇曳的火把光,忽明忽暗。
康利靠在墙角,双手抱膝,看似在闭目养神,耳朵却竖得笔直,仔细听着牢房外的每一丝动静——狱卒换岗的脚步声、铁锁碰撞的脆响、远处巡逻士兵的甲胄摩擦声,这些声音在他脑海里织成一张网,标注着逃跑的每一个可能。
三天前被押进牢房时,他曾对着狱卒破口大骂,说自己是粟特部落的贵族,不该被关在这种“猪狗不如的地方”。可骂到嗓子沙哑,也只换来狱卒的一顿冷嘲热讽和一碗冷硬的馕。那天夜里,他摸着冰冷的铁栏杆,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他不甘心,阿姆河商路还没到手,大食残部还在等着他,他绝不能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
“哐当!”沉重的铁门被推开,狱卒端着一碗馕和一壶水走进来,重重放在石台上。“吃吧,别想着耍花样。”狱卒的声音粗哑,眼神里满是不屑,“这牢门是精铁铸的,栏杆比你胳膊还粗,就算插上翅膀,你也飞不出去。”
康利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狠厉早已藏得不见踪影,只剩下几分颓丧。他伸手去拿馕,指尖却在触到馕边时微微一顿——一小截细如发丝的铁丝,正粘在馕的裂口处,是铁匠铺打制馕坑时不小心混入的废料。这根毫不起眼的铁丝,在康利眼里却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越狱计划。
他不动声色地捏住铁丝,借着低头啃馕的动作,将铁丝悄悄藏进袖口。粗糙的馕渣硌得牙龈生疼,他却吃得格外认真,连掉在石台上的碎屑都捡起来塞进嘴里,仿佛真的成了一个放弃抵抗的囚徒。狱卒看了他几眼,见没什么异常,便骂骂咧咧地关上门,锁上铁锁,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牢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康利立刻从袖口摸出铁丝。他借着微弱的火把光,将铁丝放在石壁的棱角处反复打磨——石壁是花岗岩的,锋利的石棱很快就将铁丝的一端磨得尖锐。他的手指被铁丝划破,血珠渗出来,沾在铁丝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铁丝的尖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接下来的两天,康利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清晨,他会仔细检查狱卒送来的牢饭,从馕里、甚至偶尔混在饭里的野菜中,寻找遗漏的铁丝——这些铁丝大多是铁匠铺的废料,被不知情的伙夫混入食材,成了他越狱的关键。到了夜里,等狱卒换岗的间隙,他就借着黑暗,用磨好的铁丝一点点锯着铁栏杆。
铁丝划过铁栏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下都像敲在康利的心上。他不敢快,怕声音引来巡逻的士兵;又不敢慢,怕天快亮时还没锯断。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滴在脖子里,冰凉刺骨,可他的手臂却越挥越快,眼里满是对自由的渴望。
第三天夜里,换岗的钟声在牢房外响起,狱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康利屏住呼吸,加快了锯栏杆的速度。“咔!”一声轻响,铁栏杆终于断了!他赶紧把断栏藏在床底,伸手试了试缺口——刚好能容一个人钻出去。他屏住呼吸,像猫一样蜷缩身体,慢慢钻过铁栏杆,落地时轻得没有一点声音。
牢房外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回荡。康利贴着墙壁,飞快地朝着牢房出口移动。他对布哈拉城的地形了如指掌——小时候跟着叔父康拂毗延来城里赶集,他总爱偷偷溜出集市,把每条小巷、每座院子都摸得清清楚楚。现在,这些记忆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避开巡逻的士兵,绕开亮着灯的守卫室,半个时辰后,康利终于摸到了城门口。城门处的守卫正靠在墙上打盹,长矛斜斜地靠在身边,灯笼里的火苗忽明忽暗。康利的心猛地一跳,手悄悄摸向怀里——那里藏着他早就仿造好的假令牌,是他被抓前,让心腹花重金请工匠打造的,连上面的花纹、刻字都跟真的一模一样。
“站住!出示令牌!”就在康利快要靠近城门时,守卫突然醒了过来,举起长矛拦住了他的去路。康利强压着内心的紧张,脸上露出镇定的神色,从怀里摸出假令牌,递了过去:“我是商馆的人,奉命出城办事,天亮前就回来。”
守卫接过令牌,借着灯笼的光仔细看了看。令牌是黄铜打造的,上面刻着“布哈拉商馆”的字样,边缘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这些都是康利特意做旧的。守卫看了半天,没发现异常,便侧身让开:“去吧,早点回来,最近不太平。”
“多谢。”康利接过令牌,揣进怀里,脚步平稳地走出城门。直到远离了布哈拉城的灯火,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他才撒腿狂奔,朝着巴克特里亚山区的方向跑去。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山野的草木气息,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关押他的城池,眼中满是狠厉:“李靖、秦叔宝,你们给我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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