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雨连绵。
东都洛阳,仿佛被一层淡淡的水雾笼罩。
连日的阴雨,让城里的尘土少了许多。
却没有洗去,人心深处的那一丝躁动。
东郊,民生仓。
连日来,这里成了洛阳百姓最关注的地方。
每天,都有百姓代表,被杜如晦点到名,跟着观察使司的人,进仓查粮、对账。
一袋袋粮被打开。
一页页账被翻起。
一个个数字,在众人面前,变得不再冰冷。
那是他们去年缴的粮。
是他们的血汗。
“这一袋,是我们村的。”
“你看,这上面还有我们里正画的押。”
“这一页,是我家的名字。”
“一石二斗,一点不差。”
仓里,不时响起这样的声音。
有惊讶。
有欣慰。
也有愤怒。
“这么好的粮,他们居然说是霉粮!”
“还说朝廷要运去长安!”
“这些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杜如晦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他没有阻止。
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些声音,迟早会变成另一种东西——
对朝廷的信任。
对那些造谣者的仇恨。
这,正是他想要的。
二
观察使司。
后院书房。
窗外雨声淅沥。
屋内,灯火如豆。
杜如晦和李孝恭,相对而坐。
案上,摊着几张纸。
上面,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整理出的“名单”。
崔家。
王家。
郑家。
张记粮行。
王家粮铺。
郑记布庄。
偃师县仓署。
巩县仓署。
洛阳县仓署。
还有,一些外地“粮商”的名字。
每个人名,都用墨点了一下。
被点得越多,说明牵扯越深。
“杜相公。”
李孝恭看着这张名单,眉头紧锁。
“这些人,盘根错节。”
“真要动起来。”
“东都,怕是要震动三分。”
杜如晦淡淡道:
“震动三分,总比将来震动天下好。”
“他们现在,只是在赌天灾。”
“再给他们几年,他们就敢赌天下。”
李孝恭苦笑:
“你说得轻巧。”
“可你别忘了,这里是东都。”
“是旧朝故都。”
“城里,多少世家,多少旧臣。”
“他们表面上臣服朝廷。”
“心里,未必服。”
“你这一刀下去,砍的,不只是几个粮商。”
“是他们的脸。”
杜如晦笑了笑:
“脸?”
“他们有脸吗?”
“拿百姓的命,当筹码。”
“拿民生仓,当他们的聚宝盆。”
“这种人,脸早就丢光了。”
他顿了顿,语气一沉:
“再说,砍不砍,不是我们说了算。”
“是陛下说了算。”
李孝恭一愣:
“陛下……”
杜如晦点头:
“长安那边,已经有旨意。”
“陛下,不日将亲临东都。”
“亲自,断这桩民生仓案。”
李孝恭瞳孔一缩:
“陛下要亲自来?”
杜如晦嗯了一声:
“这已经不是一桩简单的贪腐案。”
“这是有人,在试探朝廷的底线。”
“陛下,要让天下人看看。”
“这条底线,谁碰,谁死。”
三
同一时刻。
洛阳城内,一处深宅。
朱门紧闭。
门前,挂着“王府”的牌匾。
府内,正厅。
王家现任家主王元宝,来回踱步。
厅内,还坐着几个人。
有郑家的家主郑安国。
有张记粮行的掌柜张成业。
还有几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
都是东都数得着的豪商。
“诸位。”
王元宝停下脚步,沉声道:
“崔家,已经完了。”
“崔弘度,被关在观察使司。”
“崔氏义仓,被查抄。”
“崔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现在,杜如晦手里,有一份名单。”
“我们,都在上面。”
郑安国脸色发白:
“王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要不……”
“我们主动,把这几年赚的,吐一点出来?”
“再托人去说说情。”
“也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张成业冷笑:
“你以为,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
“崔家吐得少吗?”
“结果呢?”
“照样被关。”
“杜如晦是什么人?”
“那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他要的,不是钱。”
“是人头。”
厅内,一时沉默。
过了片刻,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中年汉子开口了。
他姓刘。
是偃师县仓署前押司。
“诸位。”
“现在,不是讨论吐不吐的问题。”
“是讨论——”
“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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