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寒未退。
东都洛阳,却已经开始弥漫起一种诡异的燥热。
不是天气。
是人心。
清晨。
洛阳城西,一处小小的茶肆。
茶肆刚开门,几张桌子就被占满了。
喝茶的人,却没多少心思品茶。
“听说了吗?”
“昨晚,崔家又被抄了一处仓。”
“抄出来的粮,堆得跟山一样。”
“粮袋上,全是‘民生仓’的印。”
一人压低声音,说得分外兴奋。
旁边的人赶紧摆手:
“小声点,小声点。”
“你想被抓去打板子?”
那人不服气:
“现在谁不知道?”
“钦差大人在城里,专查这事。”
“崔家这次,怕是要完了。”
又有人插嘴:
“完不完,不好说。”
“崔家在东都这么多年,树大根深。”
“要真动他们,朝廷也得掂量掂量。”
众人七嘴八舌。
角落里,一个穿着旧棉袄的老农,端着茶碗,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听着。
听到“粮”、“民生仓”、“涨价”这些词的时候,手不自觉攥紧了。
茶肆老板端着一壶热茶,走过来,小声道:
“张老爹,您的茶。”
老农抬头,勉强笑了笑。
“谢谢。”
老板看了看他的脸色,忍不住问:
“您家,今年的粮,缴得还够吗?”
张老爹叹了口气。
“够?”
“缴完官粮,又被多征了一成‘备荒粮’。”
“家里剩下的,只够吃到春末。”
“再往后,就得看老天爷了。”
老板压低声音:
“您没去民生仓问问?”
“不是说,民生仓就是给咱们这些人准备的吗?”
张老爹苦笑:
“去了。”
“人家说,仓里粮是有。”
“可那是‘备荒粮’。”
“得等上面下旨,才能开仓。”
“现在,一粒也动不得。”
他顿了顿,又道:
“再说了。”
“就算真开仓。”
“到时候,能不能轮到我们这些人。”
“还不好说。”
茶肆里,一时安静下来。
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句:
“要是今年春天,再多下几场雨就好了。”
“麦收能多一点。”
“粮价,也不至于涨成这样。”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抬头看向门外的天空。
天空灰蒙蒙的。
云层压得很低。
却看不到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二
同一时刻。
洛阳城另一端,一座道观。
观不大,却颇有些年头。
观前,挂着一块牌匾——
“清玄观”。
观内,香烟缭绕。
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正站在香案前,替人卜卦。
求卦的人,排了一长串。
大多是附近的百姓。
有人问病。
有人问财。
更多的,是问——
“今年,会不会有灾?”
“今年,会不会闹饥荒?”
道人眼皮微垂,手指轻捻龟甲。
“啪——”
龟甲落地。
他看了一眼,沉声道:
“卦象显示。”
“今年春夏之交,恐有少雨之象。”
“若再逢人祸。”
“恐有饥馑之忧。”
求卦的汉子脸色一白:
“仙长,那可怎么办?”
“我家就指望那几亩地。”
“要是真旱了,可就活不下去了。”
道人叹了口气。
“天道难测。”
“人祸,却可避。”
“你回去,多存点粮。”
“能借就借,能买就买。”
“别把希望,全寄托在朝廷身上。”
汉子愣了一下。
“朝廷?”
道人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只是抬手,示意下一个。
汉子抱着卦金,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嘴里还在喃喃:
“多存点粮……”
“能买就买……”
三
清玄观后院。
一间静室。
道人关上门,脸上的那副仙风道骨,瞬间淡了许多。
一个身穿青衫的文士,正坐在屋里,慢慢品茶。
看到道人进来,他放下茶杯,笑道:
“孙道长,辛苦你了。”
孙道人哼了一声:
“你这是在拿我当幌子。”
“什么‘少雨之象’,什么‘饥馑之忧’。”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文士哈哈一笑:
“道长此言差矣。”
“天道无常,谁能说得准?”
“我不过是让你,把‘可能’的事,提前告诉他们。”
“让他们有个准备。”
“这也是在救他们。”
孙道人冷冷看着他:
“救他们?”
“你让他们现在就把粮买光。”
“粮价,再往上抬一截。”
“等到真旱了,他们连借都借不到。”
“你这叫救他们?”
文士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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