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透过窗帘那道该死的缝隙,狠狠扎进我的眼球。
我猛地睁开眼,宿醉般的头痛还没散去,昨晚那声灯泡炸裂的巨响仿佛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我下意识地偏过头,冰冷的玻璃碎片,就那么大剌剌地散落在床边的地板上,边缘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竟然没人清理?
护工呢?
医生呢?
连最基本的清扫都没有人做吗?
这个所谓的“静心疗养院”,处处透着诡异的怠慢。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难道昨晚那句低沉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你听得见我们”,真的不是我高烧下的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那是什么?
谁在说话?
它们又是谁?
我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来,目光扫过病房里的另外两张床。
李大柱,那个自从我住进这个鬼地方就没说过一句话,眼神空洞得像个木偶的壮汉,此刻正背对着我,肩膀轻微地耸动着。
另一个床位空着,那个喜欢自言自语的老太太,大概又被拉去做什么“治疗”了。
就在这时,李大柱忽然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板,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喃喃自语:“它们说了,不能讲出去……千万不能……”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浑身一震!他果然听到了!而且,“它们”警告过他!
“李哥!”我压低声音,急切地想问个究竟。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就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是小花,那个总是笑容甜美,下手却比谁都重的年轻护士。
她手里端着药盘,脚步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李哥,换药时间到了,别磨蹭!”小花的声音甜得发腻,但眼神却像淬了冰。
她几乎是粗暴地拽起李大柱的胳膊,强行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往外间的治疗室带。
李大柱像个被抽掉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任由她摆布,只是在经过我床边时,那双空洞的眼睛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在重复那句“不能讲”。
我注意到,小花在拖走李大柱的时候,眼神飞快地在我脸上一扫而过,带着一丝警告和……紧张?
我的心沉了下去。
李大柱并非完全没有意识!
他知道些什么!
而“它们”,又是谁?
这个疗养院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从那天起,我开始像一个猎人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病区里的每一个“病友”。
我发现,他们并非只是简单的精神失常。
隔壁床的老王,每天雷打不动地在下午三点零七分准时开始用手指敲击床沿,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下,节奏精准得像个节拍器,仿佛那是他生命中唯一需要完成的仪式。
还有那个总爱在走廊尽头发呆的小姑娘,她嘴里总是重复着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咕啦…咕啦…塔…”,像是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语,眼神却空洞得令人心悸。
甚至连他们偶尔的交谈,语言结构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僵硬和重复,仿佛是被人精心编排好的台词,每一个词,每一个停顿,都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
他们不像是病人,更像是……提线木偶。
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日复一日地表演着同样的戏码。
而那些护士和医生,就像是冷漠的牧羊人,维持着这群“羊”的秩序。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午饭后,我捂着脑袋,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对巡房的医生说:“医生,我头疼得厉害,昨晚没睡好,灯泡也炸了,想去厕所待一会儿,安静安静。”
那医生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死水:“去吧,别待太久。”他的声音平板得像机器。
厕所隔间的门一关上,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马桶水箱偶尔发出的细微注水声,以及……那若有若无,仿佛从墙壁最深处渗透出来的低语。
它们又来了!
我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对着冰冷的瓷砖墙壁,试探性地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两秒,十秒……就在我几乎要放弃,以为这又是我精神错乱的臆想时,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的声音,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是的。”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它们真的存在!
它们能交流!
我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窒息。
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我冲了水,踉跄着走出厕所。
我必须保持镇定,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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