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焕攥着麻纸的手微微发颤,信纸边缘被指腹揉得发毛。方才读信时强压的哽咽还堵在喉咙,抬头看向白玉堂的瞬间,只剩满眶急切——那是得知女儿未死的狂喜,早冲散了朝堂上沉淀的官威。
“秉懿……她真的还活着?”问话出口时,他声音发紧,像怕这是场稍纵即逝的梦。见白玉堂点头,他又倾身追问:“如今在何处?金国凶险,她身边可有人照料?那易枫……待她好不好?”
白玉堂望着眼前这位只剩父爱的老人,放缓语气如实答:“邢大人放心,邢姑娘身子安稳,只是还在金国上京附近,住一处老虎洞。”
“老虎洞?”这三个字砸得邢焕心头一沉,手里的信纸“哗啦”滑落在案,满是难以置信:“荒山野岭,虎狼出没,她怀着身孕,怎么能在那种地方落脚?”他早年听出使金国的人提过,上京周边多深谷密林,猎户都不敢靠近有虎穴的地带。
“大人莫急,那洞能住人,全靠易枫首领护着。”白玉堂捡起信纸递回去,语气添了几分敬佩,“当初他们从金营逃出,身后有数百金军骑兵追得紧,眼看要被合围,易枫让女眷先往密林跑,自己断后引开金兵——他知道,只有把追兵引去反方向,姑娘们才有生路。”
邢焕眉头拧成结:“他一个人断后?就不怕被金兵围了?密林里藏着猛兽,岂不是更险?”
“谁也没料到老虎会突然出来。”白玉堂的声音沉了沉,似能看见当时的凶险,“易枫故意放慢脚步,把金兵引向老虎洞方向。那些人眼里只有‘宋室俘虏’,马蹄踏得落叶乱响,喝骂声在林子里窜得老远——就在快到洞口的乱石坡,洞里的老虎自己窜了出来。”
“三只吊睛白额虎,从洞口阴影里冲出来,前爪刨着地低吼。”白玉堂语气里掺了后怕,“金军骑兵在乱石坡上本就难走,突然撞见这猛兽,顿时乱作一团。有的马被惊得直立,把人甩在地上;有的想举刀砍虎,反被老虎一口咬断马腿,连人带马滚在地上。”
邢焕的呼吸骤然急促,手指无意识敲着案面:“后来呢?易枫没被老虎伤着?金兵和老虎最后怎么样了?”
乱战里,金兵被老虎伤了大半,剩下的见势不妙,骑着马就逃了。”白玉堂道,“只是那老虎也没讨着好,两只被金兵长矛刺中要害,趴在地上没了气;剩下一只也被砍伤了,奄奄一息。易枫怕它后续伤人,也怕金兵回头发现这洞,补了一刀,彻底除了隐患。”
邢焕沉默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案上的信纸——那上面有女儿的字迹,而这个叫易枫的人,竟真的在虎穴边上,为女儿拼出了一处安身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叹服:“这个易枫……倒真是有勇有谋。敢在金国腹地护着宗室女眷,还能借着老虎退敌,这份胆识,寻常人难及。”
白玉堂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补充道:“大人早年在南宋,想必也听过金国那边的传闻—,金国有支五百人的骑兵队,在上京附近的冰湖被人设计淹死,金人当时查了许久都没查到是谁干的,只传那人‘白发蓝瞳,下手狠绝’。”
“白发蓝瞳?冰湖淹骑兵?”邢焕猛地抬头,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里满是震惊,“我确实听过这桩事!当时朝堂上还议论过,说许是金国境内的义军所为,也有人猜是北边的蒙古部落干的,没想到……竟是你的首领?他就是那位让金人闻风丧胆的人?”
“正是。”白玉堂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自豪,“那就是我们首领。他本就生了一头白发,眼瞳是极浅的蓝色,在人群里格外扎眼。当初那支金兵屡次劫掠南宋边境的村落
邢焕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问道:“如此人物,能让他这般舍命相护,秉懿也算有幸。”
白玉堂语气里带着对首领的敬重,“易军本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从最初只有几个人的小队伍,到如今在中原能与金兵周旋的势力,全靠他一人支撑。若是没有易枫,便没有今日的易军,更没有邢姑娘她们在老虎洞的安稳——他对姑娘们,向来是拿命在护着。”
邢焕默默念了两遍“易枫”这个名字,指尖在案上的信纸轻轻摩挲着——那上面有女儿的字迹,字里行间藏着对生的希望;而这个叫易枫的人,便是给女儿带来这份希望的人。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或许,他该为女儿,也为这个有勇有谋的年轻人,在朝堂上争一争——至少,要让朝廷知道,有这样一位英雄,在金国腹地护着大宋的宗室。
邢焕指尖仍抵着那封麻纸,目光落在“易枫”二字上,眉头却渐渐舒展——方才听闻此人借虎退敌、孤身护女眷,已觉其胆识过人,此刻再想起信里邢秉懿对他的依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惋惜。
“易枫既有这般本事,”他抬眼看向白玉堂,语气里带着几分期许,又掺着几分不解,“能深入金国腹地救宗室,还能拉起易军的队伍,为何不带着人马归顺朝廷?若是入了朝堂,有朝廷拨付的粮草军械,既能名正言顺地抗金,也能让手下弟兄有个体面前程,岂不比在民间东躲西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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