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凝的心,怦怦直跳。
她猜对了!他果真来了!
而且,那个在柳府女眷席上、唯一见过她真容的杜月绮,今日竟不在!
天助我也!
她心中一阵狂喜,但旋即便强自按捺住。
她知道,此等人物,绝非寻常手段能接近的。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正待寻个时机,上前“偶遇”一番,不想,她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鬟佩玉,却先动了。
佩玉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她只觉得那秋诚生得比画上的潘安宋玉还要好看三分,一时竟看呆了。
又见自家小姐那紧张得指节发白的模样,她身为“书童”,自觉该有所表现,便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粗着嗓子喝道:
“欸!你们几个,懂不懂规矩?我家公子在此静观墨宝,岂容尔等在此大声喧哗,扰了清净!”
这一声,当真是突兀已极,把在场四个人都吓了一跳。
那黄衫少女陈簌影本就一肚子不耐烦,闻言立时柳眉倒竖,双手叉腰,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野猫:
“嘿!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没毛的小厮!你家公子金贵,怕吵?那怎不到自家书房里去看,跑这儿来装什么斯文?这故居是你家开的?”
“你!”佩玉被她这一通抢白,气得小脸通红,“你这野丫头,好生无礼!”
“簌影!”秋诚轻斥了一声。
那美艳女子薛绾姈也笑着拉了陈簌影一把,柔声道:“小妹,莫要无礼。”
她转而对着佩玉,款款一福,那声音酥媚入骨:“这位小哥莫怪,我这妹子年幼,被家中宠坏了,不知礼数,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佩玉被她这风情万种的模样一瞧,再听这般吴侬软语,反倒闹了个大红脸,先前那点气焰顿时熄了,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
眼见着气氛僵住,郑思凝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从廊柱后从容步出,先是对着佩玉,不轻不重地道了句:“佩玉,退下。不可对客人无礼。”
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虽刻意压低了,却依旧带着几分难掩的女子的清冽。
秋诚的目光,瞬间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这位“公子”,身形虽清瘦,气度却是不凡。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沉静,透着一股子寻常男子没有的聪慧与傲气。
“在下管教无方,家仆冲撞了各位,还望见谅。”郑思凝朝着秋诚,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那姿态,倒是学了个十足。
陈簌影躲在薛绾姈身后,悄悄打量着这个“俏书生”,小声嘀咕:“长得倒白净......就是瞧着忒弱了些,怕是风一吹就倒了。还不如方才那个小厮瞧着精神。”
秋诚的目光,在郑思凝那过分白皙细腻的脖颈、那平坦得过分的小巧喉结,以及那明显是女子才有的、小巧玲珑的耳垂上,不动声色地一扫而过。
他心中早已了然。
——女扮男装。
这等戏码,他在话本子里,见得还少吗?
只是,眼前这位,扮得倒是蛮用心的。
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当是遇着了同道中人,亦是拱手还礼:“无妨。倒是在下这小妹,性子跳脱,扰了公子雅兴才是。在下秋华,携两位舍妹游学至此,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郑思凝心中一喜,暗道他果然上钩,却也是不用真名的。
这“秋华”二字,倒也雅致。
“幸会。”她亦是装得滴水不漏,“在下‘郑聪’,洛都本地人氏。这位是在下的书童,佩玉。方才听秋兄谈吐,似亦是同道中人,莫非……也是为陈思先生的文采而来?”
她用了个“聪”字,取其“聪慧”之意;又大胆地用了佩玉的真名,此乃虚实之道,反倒不易让人起疑。
秋诚闻言,心中更是暗笑。
——郑聪?
他何等心机,只一瞬间,便将此人与那知府衙门联系了起来。
——洛都姓郑的,有这般气度与文采,又能在这大清早,乔装打扮,跑到这冷僻故居来的......除了那位心高气傲、不甘嫁与柳承嗣的知府千金郑思凝,还能有谁?
他昨日才在柳府逼得柳传雄那般不堪,今日这郑小姐便“偶遇”在此,若说这里面没有盘算,怕是鬼都不信。
好一个“郑聪”,当真是“聪明”得很。
他面上却只作恍然,笑道:“原来是郑兄。‘洛阳纸贵’,千古佳话。秋某自幼便拜读先生大作,今日至此,方是了却一桩心愿。”
他这话说得恳切,郑思凝闻言,好感大增。
她原还备了些诗词典故,预备考校他一番。可如今一见,只觉此人风姿谈吐,远胜常人,那点试探的心思,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秋兄既是同道,”郑思凝心念电转,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然成型,“那定然是真雅士,而非那些附庸风雅之辈可比。”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男装的衬托下,竟有几分潇洒不羁的意味:“实不相瞒,在下于此地流连多日,倒是知晓一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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