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早已领着那十几个丫鬟婆子,候在了廊下。一见柳清沅那副模样,登时唬了一跳,那张精明的脸上,瞬间堆满了十万分的关切。
“这是怎么了?小姐这手......怎地这般冰凉?!”张妈妈一摸她的手,立时便嚷了起来,“快!快!扶微你这死丫头,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将那‘汤婆子’给小姐揣上!”
“还有那新送来的血燕!赶紧地,去小厨房,给小姐炖上一盅!要加足了的蜜!”
一时之间,这院子里是人仰马翻。
这个去捧那掐丝珐琅的手炉,那个去取那雪白的银鼠大氅。
柳清沅还未回过神来,便已被簇拥着,按在了那铺着金丝绒垫子的宝座上。
那地龙烧得足足的,暖玉阁的暖气,顺着地板,直往上冒。
扶微已是捧了那暖得烫手的“汤婆子”,塞进了她怀里。
另一边,张妈妈已是亲自端了那碗新炖的、热气腾腾的“血燕”,用那银匙,一勺一勺地,吹凉了,递到了她的嘴边。
“小姐,快,趁热喝了。这可是老爷特特吩咐了,说是您今儿个出门,最是耗神,定要好好补补的。”
柳清沅被这满屋子的暖香、这满室的殷勤,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那颗在“听雪斋”被冻得僵住的心,在这一刻,竟是......
竟是缓缓地,回过神来了。
她小口小口地,咽着那甜得发腻的燕窝,那双红肿的杏眼,却是怔怔地,望着眼前这满室的......富贵。
这地龙,这暖玉,这血燕,这满屋子......唯恐她受了半分委屈的奴仆。
这......
这不正是她柳清沅,做梦也想要的“富贵一生”么?
这......不正是那郑姐姐,所不齿的......“俗物”么?
可......
柳清沅忽地,便笑了。
她这一笑,倒是把张妈妈给笑得一愣:“小姐......您这是......”
“没什么。”柳清沅摇了摇头,接过了那碗燕窝,“张妈妈,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哎,是。”
张妈妈见她神色似是好了些,亦不敢再多言,领着一众丫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阁楼内,又只剩下了柳清沅一人。
她捧着那碗燕窝,那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暖到了胃里。
她那颗冰凉的心,渐渐地,便也暖了。
她想,郑姐姐说的,或许......是对的。
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郑姐姐是那高高在上的凤凰,自小锦衣玉食,所思所想,皆是那“风花雪月”、“风骨自由”。
可她柳清沅,不过是只在泥水里打过滚的、落了毛的麻雀。
她没尝过“自由”的滋味,她只尝过“冰冷”的滋味。
她不知道什么是“风骨”,她只知道......
这碗燕窝,是甜的。
这地龙,是暖的。
这满屋子的尊敬,是......实实在在的。
而这一切,又是谁给的?
是那个清高孤傲、满口“道不同”的郑姐姐么?
不是。
柳清沅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青衫玉立、似笑非笑的身影。
是那个......秋诚。
她只觉得,自己当真是......魔怔了。
怎地......
怎地绕来绕去,竟又是......想到了他?
可这一回,再想到他,柳清沅的心中,竟是不似先前那般惶恐了。
她只将那“听雪斋”的郑姐姐,与这“暖玉阁”的秋公子,放在心里,细细地,较了一较。
这一较,高下立判。
那郑姐姐,虽是女子,虽是“知己”,可她......太冷了。
她那满腹的才华,那满口的“风骨”,就如同她那斋室里的墨香一般,清则清矣,却......冰得S冻人。
她只一席话,便能将自己,打入那万劫不复的冰窟。
可秋诚呢?
柳清沅红了脸。
她想起,他虽是那般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却肯......屈尊降贵,为她那般寒酸的“灰姑娘”,簪上一朵梅花。
她想起,他那日分明是来“问罪”,却又在见她落泪时,那般......“笨拙”地,收回了那句玩笑,反来夸她“衣裳很衬”。
她又想起,他那双桃花眼,虽是戏谑,却......从未有过郑姐姐那般的......讥诮与鄙夷。
他看她时,那眼中......
是暖的。
是了。
柳清沅只觉得,自己似是抓住了什么。
那郑姐姐,口口声声“道不同”,实则......不过是看不起自己罢了。
可秋诚呢?
他分明......他分明知道她柳清沅,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知道她......贪恋富贵!
(否则,他为何要那般问她“过得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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