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级意念感应器”的诞生,如同为盲人首次赋予了真正意义上的视觉,不再局限于触摸眼前的方寸之地,而是得以眺望无垠的地平线。实验室里那股成功后的兴奋浪潮持续了数日,但我们深知,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一台性能卓越的飞船造好了,但能否驾驭它,能否让多名“驾驶员”的意识在其中和谐共舞,而非相互碰撞导致坠毁,这才是下一个亟待验证的、至关重要且充满未知风险的课题。
傅永恒教授将这一阶段的目标,命名为“三人意识共鸣”。这远非简单的“信号叠加”,而是要求我、教授以及博文三者的意识波动,像三束不同频率的激光,在经过精密的调谐后,达到高度同步、相互增益的“相干状态”。理论上,这种共鸣不仅能极大增强意念信号的强度和清晰度,更能形成一种独特的“群体意识场”,其感知能力和思维深度将远超个体之和。然而,理论的美好背后,是现实的荆棘。意识,是宇宙中最复杂、最私密、最不稳定的现象之一。强行将其连接,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信息过载、认知混乱,甚至对参与者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准备工作严肃而漫长。我们不再像之前测试硬件时那样充满工程师般的狂热,而是更像即将进行一场精密脑科手术的医生,充满了敬畏与谨慎。教授亲自制定了详尽的协议,包括连接前的精神放松训练、生理指标监控、以及一系列预设的紧急断开程序。我负责优化连接界面的算法,确保意识数据的传输尽可能低延迟、高保真,并设置了多道“缓冲防火墙”,一旦检测到任何一方的意识波动出现异常剧烈震荡,系统会立即启动分级隔离。
博文的任务,则是努力让自己活跃的思维平静下来。他天生思维跳跃,情感丰富,这在日常生活中是魅力,但在意识连接中却可能是极大的不稳定因素。那几天,我常常看到他被教授要求坐在安静的角落里,进行冥想练习,试图驯服他那匹思维的野马。他偶尔会向我投来求助的苦笑,我则回以鼓励的眼神。我们三个,就像一个奇特的家庭:教授是威严而深谋远虑的祖父,我是沉稳务实的兄长,而博文,则是那个需要被引导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孩子。
决定性的测试日,在一个天空呈现出鱼肚白的清晨到来。实验室里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升级后的“银河级意念感应器”在房间中央静静地运行着,那些新增加的量子节点发出规律而柔和的脉冲光,如同拥有生命般呼吸。我们三人分别坐在符合人体工学的感应座椅上,座椅根据我们各自的体型和神经反应特性进行了微调。新型的感应头盔比之前轻便了许多,内衬是亲肤的凝胶材料,紧贴着头皮,上面布满了密集的纳米传感器。
“最后检查一遍所有系统,”教授的声音通过内置的通讯器传来,平稳而有力,“生理指标监测?”
“全部正常,心率、血压、脑波基线均在安全范围内。”我盯着面前的控制屏,逐一确认。
“意识数据链路冗余备份?”
“主备链路同步就绪,切换延迟低于毫秒级。”博文罕见地用严肃的口吻回答,他面前的屏幕显示着复杂的连接拓扑图。
“紧急脱离系统?”
“三级预警机制已激活,最终手动 override 权限确认。”我再次核对了那个鲜红色的、带有物理防护罩的紧急停止按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情绪。我们即将踏入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认知边疆。
“很好,”教授深吸一口气,“记住我们的协议:循序渐进,如有任何不适,哪怕是极微小的异样感,立即报告,不要逞强。我们的目标是验证稳定性,而非挑战极限。智林,博文,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教授。”我沉声应道,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
“爷爷,我……我也好了!”博文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但更多的是决心。
“启动初级连接程序。”教授下达了指令。
我按下了第一个阶段的启动钮。一瞬间,一种熟悉的轻微晕眩感袭来,这是意识被轻微抽离身体常态的初始反应。通过头盔,我能“感知”到另外两个模糊的意识光点出现在我的感知边缘——一个是教授的意识,稳定、深邃、如同蕴含了无数星辰的古老星云,散发着理性的光辉;另一个是博文的,明亮、活跃、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充满了感性的波动。此刻,我们仅仅是“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就像在黑暗的房间中,知道另外两个人站在哪里,但并未发生真正的交互。
“初级连接稳定,信号强度良好。”我报告道,感受着这种奇妙的共存状态。
“进入中级共鸣阶段,”教授指示道,“尝试建立基础思维链接,共享简单的几何图像。”
指令下达,我集中精神,在脑海中构建一个旋转的立方体图像。几乎同时,我“接收”到了来自教授的同样清晰稳定的立方体图像,以及来自博文的一个……略微有些变形的、边角似乎还在晃动的立方体。我能感受到博文那边传来的一丝努力和尴尬的情绪波动,仿佛他在努力“握紧”这个思维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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