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在虚假的混沌中回荡,如同一颗投入镜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足以震碎整个虚幻的世界。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颗搏动不休、仿佛要吞噬宇宙的“虚空之种”猛地一滞,其上蔓延的黑色血管寸寸断裂。
紧接着,整个由梦境与幻术编织的宏大场景,如同被巨力敲碎的玻璃,发出了刺耳的悲鸣。
天空、大地、咆哮的混沌能量、以及我面前那个触手可及的黑铁匣子,都化作了亿万片闪烁着微光的碎片,纷纷扬扬地向着无尽的黑暗中坠落、消散。
先前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喧嚣与狂乱在顷刻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一种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纯粹的虚无与宁静。
幻象的潮水退去,露出了被其掩盖的、更加冰冷残酷的现实。
我们并非身处什么迷雾之心的沼泽,而是在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黑色圆形剧场中央。
脚下是平滑如镜的黑曜石舞台,向上望去,一排排观众席如同巨兽的肋骨,层层叠叠地向上延伸,最终隐没于无法被光线穿透的浓稠黑暗里。
这里空无一人,却又感觉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正从那深邃的黑暗中,冷漠地注视着舞台中央的我们。
这里才是真正的“迷雾之心”,一个为了上演戏剧而搭建的舞台。
“人~,这里好安静呀。”
Doro的小手轻轻抓住了我的衣角,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粉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对新环境的探索欲。
她的小脑袋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
“那些椅子,是给谁坐的?”
就在我准备回答她的时候,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侧目望去,声音的来源,竟是一直沉默不语、仿佛被吓傻了的调查员爱多森。
他的身体正以一种违背物理法则的姿态扭曲着,裹在他身上的厚重衣物被一股从内部涌出的力量撑裂。
浓郁的、带着硫磺与腐败气味的黑烟从他的七窍中喷涌而出。
他的血肉在黑烟的腐蚀下迅速干枯、萎缩,变成了一具焦黑的人形空壳。
紧接着,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生命体,从爱多森那已经不成人形的躯壳中,缓缓地“挤”了出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一团由扭曲的几何色块、无数张不断开合的嘴、以及缓缓转动的眼球所构成的混沌聚合体。
它甫一出现,周围的光线便被扭曲,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杂着疯狂与绝望的呓语。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的寂静沼泽,那些“恰到好处”的偶遇,到这位“意志坚定”的调查员……全都是剧本的一部分。
这只虫子,从我们踏入迷雾的那一刻起,就寄生在了这具名为爱多森的皮囊里,当起了我身边的“向导”。
我轻轻拍了拍Doro抓着我衣角的小手,示意她不必在意。
随后,我转过身,将目光完全锁定在了那个刚刚脱离宿主、仍在不断变幻形态的扭曲存在之上。
我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看穿了蹩脚魔术师把戏后的平淡。
“躲在木偶背后操纵丝线的虫子,总算是肯从壳里爬出来了。”
我平静地开口,声音在这空旷的剧场中显得异常清晰,“你的开场戏不错,很有创意。现在,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那团由几何、眼球与利嘴拼凑而成的混沌聚合体,并没有回应我的挑衅。
或者说,它用一种更直接、更污秽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它身上那无数张大小不一的嘴巴同时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物理层面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由纯粹的恶意、扭曲的知识、以及无数生灵临死前的绝望念头所构成的精神海啸,向着我当头拍下。
这不是织梦者那种带有逻辑和故事性的幻术,而是一种更原始、更野蛮的灌输。
无数矛盾的画面和概念在我脑海中炸开:婴儿的啼哭与星辰的死亡交织,最神圣的几何公式推导出最亵渎的血肉造物,爱多森那张坚毅的脸庞与他被巨兽吞噬的家人的惨状被反复播放,然后这一切又被撕碎,与无数陌生文明的兴衰史混杂在一起。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饱和式轰炸,意图用无穷无尽的“信息垃圾”撑爆我的意识,让我从内部崩溃。
与此同时,这座死寂的黑色剧场也“活”了过来。
观众席上,那些空洞的座位里,开始浮现出一个个半透明的、轮廓模糊的影子。
它们没有五官,只是一团团人形的黑暗,但它们全都“扭过头”,将它们那本不存在的“视线”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脚下的黑曜石舞台不再是光滑的镜面,而是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一幕幕惨烈的戏剧在其中上演:手持圣剑的骑士被自己的信仰逼疯,探索宇宙的学者被无法理解的知识变成了蠕动的肉块,强大的穿梭者在无尽的幻境中耗尽力量,最终被黑暗吞噬……这里,是无数“前任主角”的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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