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徐天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转头,看向右侧不远处同样潜伏在草稞里的少年兵石头(他顶替了那个在光州死去的传令兵的名字)。石头怀里紧紧抱着几个沉重的皮囊——那是徐天临行前从盐场带出来的、刚刚蒸馏出的、纯度极高的烈酒!还有几罐凝固的、散发着腥气的猪油!
“火!把布浸透烈酒和猪油!快!分下去!给弓手!”徐天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告诉杜仲!放过粮车!等雁子都过半…烧死他们!”
石头眼中瞬间爆发出狂热的火焰!他重重点头,瘦小的身体如同狸猫般敏捷,无声地滑向后方。很快,一罐罐烈酒和凝固的猪油被传递到后方潜伏的弓手队列中。士兵们虽然不明所以,但在严苛的军纪下,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他们撕下备用的布条或破旧的衣物,浸入混合了烈酒和捣碎猪油的粘稠液体中,迅速缠绕在箭杆上,制成了一支支简陋却致命的“火种”!
下方,粮车的长龙正缓慢而笨拙地穿过峡谷入口,一辆接一辆地挤进狭窄的谷道。骡马的嘶鸣、车轴的呻吟、押粮士兵不耐烦的呵斥声在谷壁间回荡、放大。混乱在蔓延。黑云都的骑兵则保持着相对严整的队形,警惕地策马游弋在粮车队伍的两翼。前锋的数十骑已经随着粮车进入谷口,中军和后队则还在河滩上缓缓移动。朱瑾那面黑底血字的“朱”字认旗,正随着中军的一辆坚固马车,缓缓靠近浑浊的浅河。
时机!
徐天眼中血丝密布,猛地举起右手!那根一直别在腰间的“人签”铁环,被他紧紧攥在手中,高高举起!冰冷的金属在峡谷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道刺目而决绝的寒光!
“放——!”徐天的咆哮如同受伤猛兽的嘶吼,瞬间撕裂了峡谷的沉寂!
“嘣嘣嘣嘣——!”
几乎在他吼声落下的同时,峡谷两侧的崖壁上,上百张角弓齐齐震响!弓弦的嗡鸣汇成一片死亡的浪潮!
“咻咻咻咻——!”
不是寻常的箭雨!而是上百支拖着橘红色、跳跃着贪婪火苗的火箭!它们如同地狱飞来的火鸦群,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破峡谷上空沉闷的空气,从两侧陡峭的崖壁上,向着谷底倾泻而下!
目标,不是粮车,也不是押粮的散兵!
而是那些刚刚随着粮车前锋进入峡谷、队形被狭窄谷道挤压得有些散乱的雁子都骑兵!以及谷口河滩上,正欲渡河进入峡谷的雁子都中后队!
“噗噗噗噗!”
火箭首先钉在了峡谷入口处堆积的、被徐天事先命令士兵大量铺洒的枯枝败叶上!这些干燥的引火物瞬间被点燃!橘红色的火苗腾空而起,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火势如同两条狂舞的火蛇,沿着峡谷入口两侧迅速蔓延,浓烟滚滚升起!
“唏律律——!”
“火!有埋伏!”
“敌袭!结阵!结阵!”
谷口河滩上的黑云都骑兵瞬间大乱!战马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和爆响惊得人立而起,嘶鸣着乱冲乱撞!骑士们猝不及防,许多人被掀下马背!浓烟遮蔽了视线,谷口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火海!
而峡谷内,那批射向黑云都前锋的火箭,则带来了更加恐怖的景象!
“噗嗤!”“噗嗤!”
带着火焰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的死神之吻,狠狠钉在了雁子都骑兵的战马和骑士身上!皮甲!浸透了油脂的皮甲!几乎是遇火即燃!一支火箭射中马臀,火焰瞬间顺着油亮的皮毛蔓延开,战马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悲鸣,化作一团疯狂跳跃、冲撞的火球,将旁边的同伴也撞入火海!一支火箭穿透了骑士皮甲连接处的缝隙,引燃了内衬的棉麻衣物,骑士瞬间变成了惨嚎的火人,滚落马鞍,在狭窄的谷道里翻滚哀嚎,点燃了更多的枯草!
火!恐惧的火!死亡的火!
峡谷狭窄的空间,此刻成了火焰和浓烟肆虐的绝佳牢笼!雁子都引以为傲的冲锋集群优势荡然无存!战马在狭窄的空间里惊恐地互相冲撞践踏,燃烧的骑士和战马如同移动的火炬,将混乱和死亡疯狂地传播!皮肉烧焦的恶臭、毛发燃烧的刺鼻气味、绝望的惨嚎、战马的悲鸣、兵刃碰撞的脆响…瞬间填满了整个石羊峪口!谷道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焚尸炉!
“放箭!压制崖上!”一个嘶哑的、带着惊怒和暴虐的咆哮声从峡谷中段、那辆坚固的马车中炸响!是朱瑾!他终于现身了!
残余的、未被火焰波及的雁子都骑兵展现出了可怕的战斗素养。在最初的混乱和巨大伤亡后,他们强行勒住受惊的战马,不顾身边燃烧的同袍和惨嚎,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在狭窄混乱的谷道里寻找着掩体——巨石、翻倒的粮车、甚至燃烧的尸体!同时,摘下鞍侧的骑弓,对着崖壁上方火光闪烁处,开始疯狂地抛射反击!
“嗖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逆射而上!崖壁上,顿时响起几声闷哼和惨叫!几名铁签营弓手被射中,翻滚着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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