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州城头白幡未起,北境要隘“断魂关”下已是黑云压城。
杜仲的淬锋营如同一股玄色铁流,在夜色掩护下席卷而至。马蹄裹布,衔枚疾走,只闻甲叶摩擦的细碎金铁声与沉闷如雷的蹄音滚过冻土。关上守军尚未从大帅病危的惶惑中清醒,便见关外黑压压的军阵无声迫近,赤底“徐”字大旗在朔风中骤然展开,猎猎作响!
“奉汴梁天子旨意!徐司徒奉诏安靖寿州!”杜仲独眼凶光如炬,声若雷霆炸响关前,“开关!迎王师!”
城头守将乃是王茂章一远房侄儿,早已被连日恐慌熬得形销骨立,此刻惊见关下兵甲精良、杀气冲霄的陌生军阵,又闻“司徒”、“圣旨”字样,肝胆俱裂。“司徒?哪个司徒?可有凭证?!”
“凭证?!”杜仲狞笑,手中沉重马槊猛地前指,“这便是凭证!”
“嘣嘣嘣——!”身后数百张新式强弩同时震响!淬火三棱的破甲弩矢化作一片黑压压的死亡阴云,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泼上关墙!垛口后刚探头的守军如割麦般栽倒,惨嚎声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撞门!”
数辆临时赶制、覆着多层湿泥生牛皮的撞车,在悍卒推动下轰然撞向关门!每一次撞击都如巨锤擂鼓,震得关门簌簌发抖,尘土簌簌落下。关内守军惊骇欲绝,抵抗意志在铁与血的碾压下土崩瓦解。
“降了!我等愿降!迎徐司徒!”关门在绝望的嘶喊中轰然洞开。
杜仲一马当先,铁蹄踏入门洞,槊尖滴血,声如寒冰:“缴械!收编!敢有异动者,杀无赦!传司徒令:愿归顺者,饷钱加倍,家小安置!负隅顽抗,祸及妻孥!”
寿州北境咽喉,一日易手。溃散的乱兵流言如同瘟疫,裹挟着“徐司徒”的赫赫凶名与招抚之利,率先在寿州大地蔓延开来。
巢湖,西岸水寨。
浓雾如乳白的纱幔,低低压在浩渺湖面。芦苇荡深处,三十条狭长迅捷的走舸、五艘蒙着生牛皮、形如巨梭的艨艟战船,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泊在隐秘河汊。船身新刷的桐油在雾气中泛着幽暗的光泽。船头船尾,一罐罐密封严实的“火鸦油”和一枚枚沉甸甸的“铁壳震天雷”,被水卒们小心安置在特制的木格内。
石头身披半身冷锻铁甲,按刀立于最大的艨艟船头,脸上那道疤在湿冷的雾气中更显冷硬。他目光如鹰隼,穿透薄雾,死死锁住东南方烟波深处。探船回报,庐州水军终于动了!数艘吴军快船正犁开波浪,朝着西岸方向疾驰而来,显然已嗅到寿州变天的气息,前来窥探虚实。
“弩手上弦!火器备便!”石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遍各船,“放他们近些…再近些…待其进入芦苇荡外围水域…”
吴军哨船越来越近,船头士卒的身影已清晰可见,正对着看似荒芜的西岸指指点点。当先一艘快船甚至大胆地朝着芦苇稀疏处又逼近了数十丈。
“就是现在!走舸队,出击!缠住他们!”石头猛地挥下手臂!
“呜——!”凄厉的竹哨声骤然划破湖面的寂静!
十数条轻捷如飞的走舸如同离弦利箭,从浓密的芦苇丛中猛然蹿出!船头弩手在颠簸中悍然扣动弩机!嗡嗡震响中,一片密集的弩矢泼向吴军哨船!
“敌袭!是徐字旗!后梁水军!”吴军哨船顿时大乱,惊呼声、落水声此起彼伏。仓促间射出的箭矢稀稀拉拉,被走舸灵巧地避开。几艘吴船见势不妙,慌忙调转船头欲逃。
“想跑?晚了!”石头嘴角勾起残酷的弧度,“火鸦队!目标——敌船退路!放!”
数艘体型稍大的走舸从侧翼飞速穿插而出,船上水卒奋力抡臂,将一个个沉甸甸的陶罐狠狠掷出!陶罐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砸在吴军哨船撤退的航道上,轰然碎裂!
粘稠如蜜、漆黑刺鼻的“火鸦油”瞬间在湖面铺开一大片!
“火箭!射!”
早已引燃的火箭带着尖啸,狠狠扎入那片浮油!
“轰——!”橘红色的烈焰冲天而起!平静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瞬间化作一片沸腾翻滚的火海!火舌疯狂舔舐着吴军船体,沾满油脂的船板猛烈燃烧,风帆化作巨大的火炬!凄厉的惨嚎声穿透烈焰的咆哮,吴军士卒如同下饺子般跳入水中,却难逃粘稠火油的附骨之疽,在湖水中化作挣扎哀嚎的火人!
一艘体型最大的吴军哨船试图冲出火海,船头将领惊惶失措。
“震天雷!送他上路!”石头冷酷下令。
艨艟船舷边,数名臂力惊人的壮卒点燃引信,奋力将数枚铁壳震天雷抛出!黑乎乎的铁球在空中翻滚,划着死亡的弧线,精准地落在那艘吴船甲板和吃水线附近!
“轰!轰隆!!”沉闷如地龙翻滚的巨响连环炸开!坚固的船体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锋利的铁片横扫甲板!巨大的水柱夹杂着破碎的船板、残肢断臂冲天而起!那艘哨船猛地一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倾斜、解体,带着满船绝望的哀嚎与熊熊烈焰,沉入冰冷的巢湖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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